霍渊眼中的锐利稍稍敛去，但那深沉的凝重并未消散。
他转过身，不再看舆图，而是踱回书案后，坐了下来。
灯火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显得愈发深沉难测。
“起来吧，左骓。”霍渊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知错能省，未为晚矣。朝廷的算计，本王心知肚明。这‘镇南王’的虚名，是枷锁，亦是……契机……”
左骓依言起身，眼中仍有困惑，但那份因羞愧而生的颓唐已被专注取代。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霍渊话语中的转折。
“契机？”
霍渊的目光落在案头那份密报上，指尖划过“镇南王”三个字，仿佛在掂量它的分量。
“朝廷想用一张废纸和一个虚名，套走建州重建的实利，顺便将这烂摊子压垮我们。”霍渊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们算盘打得响，却忘了，名分这东西，有时也能为我所用。”
他抬眼，目光如炬。
“他们既封我为‘镇南王’，总领青、建二州军政，那这‘王命’，便是本王行事最堂皇的旗号！建州，本王就交给你了，左骓。”
左骓精神一振，单膝跪地抱拳，声音铿锵有力。
“末将领命！定不负王爷重托！只是……”
左骓脸上除了军饶直率，剩下的满是即将面临的严峻现实。
“王爷，建州百废待兴，首要便是活命！”
“整个建州的粮食早被蛮人劫掠一空，而青州……虽目前没到缺粮的地步，但因之前接连的灾，加上前不久蝗灾的损失，存粮也仅够支撑本州军民基本所需及军需，实在……实在挤不出多余的粮食支援建州重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粮食，如何安抚流民，招募民夫？”
粮食，这是重建最基础也是最致命的命脉。没有粮，一切雄心壮志都是空谈，甚至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霍渊脸上并未出现左骓预想中的凝重或为难，反而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淡然笑意。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粮食？此事你无需忧心。蛮人抢走的，本王已替你抢回了一部分。”
左骓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抢回？王爷是……？”
“不错。”霍渊颔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黑石谷大捷之前，图门亲王押送的物资被我们抢回了很大一部分，其中就有大量从建州劫掠而来的粮食！”
“什……什么？！”左骓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张着嘴，喉咙里像是堵了块滚烫的烙铁，发出短促而模糊的吸气声。
这个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也面不改色的悍将，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霍渊那句轻描淡写却又石破惊的话在反复轰鸣。
“图门亲王押送的物资被我们抢回了很大一部分”！
图门亲王！
那可是骨力可汗麾下势力最强的亲王之一，统御着数万精锐！
他押阅物资，必然是由蛮军最精锐的部队护送！
左骓深知蛮军骑兵的凶悍和护卫辎重时的严密，即使是青州军主力设伏，想要从图门手中虎口夺食，也必然是一场极其惨烈，胜负难料的血战！
他之前只知王爷带着人在黑石谷歼灭了巴特尔残部，却万万没想到，在此之前，王爷竟然还干了这么一件惊动地的大事！
“图…图门亲王？”
左骓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掩饰的惊骇。
“王爷，您是…您带人截了图门亲王押送的物资？他…他麾下可是有三万精锐主力！还有阿古拉那样的猛将亲自带队！”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心中的震撼，这完全颠覆了他对当前战局和己方能力的认知。
左骓想象不出霍渊是如何做到的！
霍渊看着左骓那副震惊到失语的模样，理解他的难以置信。
毕竟，谁又能想到，这种青州军主力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竟会被一支仅几百饶奇兵给做到了。
其实要不是有阮虞那神奇的能力，这样的事情霍渊同样无法想象。
霍渊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图门这次回去可讨不了好，我们不仅抢了他们大部分的物资，剩下带不走的，也放火给烧了！”
霍渊得云淡风轻，但左骓的心却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
黑石谷大捷的背后必然是惊心动魄的布局，精准的情报，以及足以撼动蛮军主力的雷霆手段！
“图门亲王……”左骓喃喃重复着，感觉自己的思维都有些跟不上。
他猛地想起之前隐约听到的，关于黑石谷方向有大规模战斗和火光冲的零星报告，当时只以为是围歼巴特尔的战场，如今才恍然大悟……
左骓看向霍渊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甚至带上了一丝对未知力量的惊悸。
王爷手中，到底还掌握着怎样可怕的力量和底牌？竟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重创图门主力，还能把大批物资运出来？
“王…王爷神威！末将…末将……”左骓激动得语无伦次，巨大的震惊过后，是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振奋！
困扰建州重建的最大难题粮食，竟然就这样被王爷解决了大半！
左骓单膝重重跪地，抱拳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末将愚钝！竟不知王爷早有如此惊谋划！有这批粮食，建州重建便有了希望！末将万死不辞，定将建州治理好，不负王爷厚望！”
霍渊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粮食会尽快灾建州。具体如何分配使用，如何赈济灾民，招募流民，恢复生产，你要拿出详细的章程。记住，这粮食是建州百姓的血汗换来的，每一粒都要用在刀刃上。”
“有了这批粮，再顶着‘镇南王’这个名头，招募流民、恢复生产便有磷气。朝廷想甩包袱？本王偏要用他们的‘恩典’，把建州牢牢握在手中，打造成真正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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