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那么多如果，但每一个如果都让我后悔万分。
第一次意外，第二次是赌气。
每次意外和选择……都那么地不合时宜。
这样的我，凭什么成为唯一一个安然无恙地活着的人？
充满懊悔的余生，本就是一种惩罚。——《沉钰日记》
……
杨彤跳楼了。
是一个经常向沉钰请教问题的女孩子提起的。
“好的好的，我懂啦！谢谢！”女同学拿着试卷，随口一：“我记得杨彤跟你关系不错吧？”
“是吗？”沉钰抬起头，笑了笑，“很多人都过。”
“节哀。”女同学的眼里浮现出几分同情。
沉钰不安地问道：“什么意思？”
“你没看新闻吗？”女同学疑惑地完，随即又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也是了，你那么认真肯定不会看手机的，杨彤跳楼了。”
“你什么？”沉钰的嘴唇唰地惨白，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瞬间瞪大，难以置信地问道：“谁跳楼了？”
“杨彤啊。”女同学一脸惋惜地道：“今早上跳的，直接从楼顶跳下来了，血肉模糊。”
“……这样啊。”沉钰晃神，蓦地想起昨晚收到的一连串消息。
那一连串的消息……其实就是杨彤的求救信吗？
没有得到回复的消息，如同溺水前伸出求助的手却没有人回握一样，直接断掉求死者的最后一丝念想。
“……你怎么了？”女同学无措地道：“别哭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的……”
沉钰困惑地看向女同学，直到脸上传来濡湿，那股凉意让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我哭了啊……
周围有几个自以为隐晦的打量，沉钰阴着脸，接过好心的女同学掏出来的纸巾，“谢谢……麻烦了。”
“没事没事。”女同学把头摇成拨浪鼓，“呃……谢谢你的解答……”
对方后面再了什么沉钰已经没印象了，她出神地坐在座位上，在脑海里回忆杨彤的模样。
光是看背影就与众不同的大姐，优雅大方，一头浓密的黑发搭配巧精致的脸，完美地像是精心雕琢般……最出色的是那双大眼睛，神采奕奕，如同洒满细碎的星光，亮的不可思议……
鲜活的……热烈的……
恍若时光倒流，沉钰再次回到了失去胡涵的那一。
心脏像被一双手用力地攥紧，细密的疼痛不断地折磨着神经和胸口。
原来不是不会难受……只是过度的打击让人误以为没有感觉，然后又在再度过度的打击里冒出，两者叠加起来……痛彻心扉。
课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看的人直发晕，沉钰大口地呼吸，仿佛跳到岸上濒死的鱼。
“她怎么了？”
“老师！沉钰好像不舒服！”
……
十年后。
身着朴素的女人捧着鲜花，静静地站在墓前。
在柔和的日光下，墓碑上的黑白照似乎在发光。
嘴角带着酒窝的少女笑吟吟地比着‘耶’。
沉钰记得这张照片还是十几年前她跟胡涵一起去拍的。
现在她的出租屋里还放着这张合照……胡涵墓碑上的这张照片的另一边，就是她的照片。
“我妈年纪大了，竟然开始幻想什么家庭和睦了。”沉钰扬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也是了，毕竟我现在的收入让他们眼馋的要命，当然希望‘家庭和睦’了。”
沉钰满不在乎地道：“但我可是律师，他们就算为了钱跟我打官司，也只能拿到一点抚养费，还要跟我撕破脸皮，他们才不舍得呢！还记得吧？你学医，我学法，以后一起秃头。”
“可惜现在只有我能秃头了。”沉钰哽咽着道：“你倒是可以永葆青春了。”
“……我把那几个人渣又送进去了。”沉钰略带遗憾地道：“可惜他们都差点成年，不然高低让他们死刑。”
“……我很想你。”沉钰低声道：“你都不来梦里看我……为什么？都怪我不好，我再也没有起迟的毛病了……就是迟了啊……早干嘛去了？”
沉钰把花放到墓前，柔声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碰见杨彤……杨家的墓我也进不去，如果你能听到并碰见杨彤的话，帮我声对不起。”
“好奇怪啊……人总是在失去后才开始后悔。”沉钰捂住脸，“早干嘛去了啊？”
一阵风吹过，料峭的春风竟然没带来丝毫冷意，反而像是无声的安抚。
父母对我的期望就是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然后嫁个好人家帮衬家里。
但我完全没有走上父母预想的道路。
考上政法大学的时候，他们断了我的生活费，扬言不换专业就不认我，结果不还是在我出名后跑来热脸贴冷屁股。
我试过自杀，割腕，跳河，跳楼……结果割腕被发现，跳河被捞起来，跳楼被拦住……
其实可以挑一个人群密集的地方，因为那些地方没人盯着。
但我不想影响房价，也不想打扰别饶生活……所以算了。
也有可能是你们不想我那么快去见你们，所以我决定继续赎罪，好好活着。
我想用我的能力帮助更多的人，在家里不受关注的孩子，在学校里受欺负的孩子……
我在帮助别人，也在努力救出深陷其中地我们。
我们三个人……曾经都是那些孩子的一份子。
身着职业裙装的女人，憔悴的脸上难掩疲态，但她的眼睛，犀利而有神。
……
“欧阳先生啊……”联邦电视台的对接人似乎是刚看完剧本，声音有些沙哑，“死那么多孩子不太好吧？要不我们改一改？”
欧阳澜拒绝：“没有无人生还是我最后的良心，其实我原本的计划是沉钰也自杀了……”
“停停停！”联邦电视台的对接人惊恐地喊道：“别改了别改了！咋们就这个！就这个就好！”
欧阳澜笑眯眯地道：“您还觉得现在的结局不好吗？”
“不算不好。”联邦电视台的对接人一脸深沉地道：“但也不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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