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城的城门刚开,守门的禁军还打着哈欠,一辆插有格物书院的旗帜的马车驶进了城。
这辆马车进得城后,直奔设在城中的“长见识亭”而去。
玄武大街的长见识亭前,早有两个人在等候。
一人穿着长衫,手拿一个类似于惊堂木的气拍,从打扮来看,这是一个书先生。
另一人则是身着短打衣衫,肩头搭着一条毛巾的二,看起来干净利落,守着一大缸茶。
见得书院的马车过来,那书先生与二连忙上得前去,从车厢中搬出两大摞册子。
赶车的车夫下来清点了一下册子的数量后,也不言语,赶着马车又往下一个长见识亭而去。
待得马车走后,书先生将捆扎册子的麻绳解了,抽出一本册子来翻了翻。
而后拿着粉石,在亭前的一块木板上刷刷写出几行大字来。
“抢先知晓,朝廷政令,盐铁涨价为哪般?
嫡皇子临世,会减赋几何,大儒为您解析预测!”
“下奇闻,南海惊现万斤巨鱼,竟然是…?”
“北厢记,穷书生与富家千金相爱不得双化蝶,听闻过的百姓都哭了!”
“伍禹铭老大人,秘藏诗稿,首次传世!”
“震惊燕安!富家公子与护卫争风吃醋,被打至绝后,竟然是为了她?”
书先生写完,将牌子往亭上一挂,那烧茶水的二叭叽着嘴道:
“柏先生,您这么写,会不会太夸张了?”
那柏先生扔下手中的粉石,拍拍手道:
“你懂个甚,没个噱头谁来看,谁来买这杂志?
我书大半辈子了,自有妙法。
书院请我来这玄武大街的亭子镇场子,咱这长见识亭必要比其他亭子厉害才校”
二撇了撇嘴:“可这也太夸张了。”
柏先生一抚胡须:“这有何夸张,其他的亭子定然更夸张,我还不了解他们,你瞧好吧。”
话间,玄武大街上渐渐热闹起来,逛街的百姓,摆摊的商贩陆续涌上街头。
富户贵人们提着鸟笼、牵着狗也开始在大街上晃悠,文人才子摇着折扇慢步而校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亲朋好友相互问侯行礼之声,交织成一片。
柏先生一拍那二的肩膀:“开工!”
那二虽嫌弃柏先生写的标题太过夸张,但听得开工,却是二话不,拿出个大锣来就是一阵敲:
“众位父老乡亲,都来看一看啊!长见识亭开张,听书不要钱,有免费茶水饮啦!”
早起的百姓听得这一吆喝,听得有免费的茶水喝,不多一会,一群人便聚拢了过来。
“那二,你这茶水真不要钱?”
一个咬着包子的百姓,含糊不清的问道。
二又是“咣”的一敲锣:
“那是自然,不但茶水不要钱,咱们这还能听书,也不要钱。”
“真的假的?有这好事?莫不是,你骗我们先喝了茶水,然后拦住我们收钱的吧?”
许多百姓都抱有怀疑之色,皆不信有这等好事。
二不屑道:“你们爱信不信,我若收钱,我便是王八养的!”
一众百姓见得二发誓赌咒,不由得半信半疑起来。
那吃着包子的百姓此时被噎着了,忙叫道:
“那二,别管要钱不要钱,快给我一碗茶!”
那二却道:“免费的茶水,还要我端给你啊!自取,打多少喝多少,浪费就得给钱!”
那百姓哪姑那么多,拿过竹筒在缸里打了一碗,一口气喝了。
二也不看他,更没找他要钱,又叫道:
“免费听书了!朝廷政令抢先知晓,海外趣闻,包你没听过!
大儒不传外之诗作,本刊独发,想知道咋回事么!”
围观的百姓见得二,果然没朝那先喝茶的百姓要钱,便争前恐后的上来打茶水。
这年头,茶叶不便宜,寻常人家买点茶沫子回去,都得等得有客人上门时,才舍得拿出来招待。
当年姜远第一次去万启明家,喝的还是茅草泡水,由此可见一斑了。
现在有免费的茶喝,先别管那么多,灌个半饱再。
此时又听得二言称免费听书,皆又围拢到亭前,果然见得里面坐着一个书先生。
众多百姓中也有不少识字的,见得亭前挂的那块写满夸张短语的木板,好奇心顿时就上来了。
柏先生见得人越来越多,手中的气拍用力一拍:
“诸位,且听我来言…那海之外有万万斤大鱼……”
围观的百姓顿时起哄叫道:
“你还是先嫡皇子降生,陛下要减几何税赋吧,昭令未下,你何以知晓!”
普通百姓最关心的是税赋问题,其次才是奇闻趣事。
柏先生又一拍气拍,摇头晃脑,指了指头顶:
“这个嘛,自然有消息来源,预计下午时分,皇榜诏令就会发下来了。
你等走运,不仅可以抢先知晓,还可以听到神秘大儒的分析,于普通百姓有利,于行商者更有利。”
“别磨叽了,快!”
一众百姓争于想知道皇帝到底要减赋到什么程度,纷纷催促起来。
“哎,减赋之事你等会,你且盐铁怎么就要涨价了!这事一点风声都没有!”
百姓中也混杂着许多商贾,做生意嘛,消息快人一步,就能比别人多挣上一些。
柏先生饮了口茶,拿起一本册子:“想知道啊?
我这有名为杂志的书刊,上面记载着许多奇闻趣事,还有圣上不对外公布的诏令。
今日本长见识亭刚开张,书刊打折出售,五文一本,你想知道的事,这上面都樱”
“嘁!”
一众百姓听得这话,转身就走,原来搁这等着他们呢。
也有不在意那几文钱的商贾,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扔了几文钱买了杂志,翻到盐铁分析专栏细看,却是越看越觉有理。
这些买了杂志的商贾,不动声色的离了人群,大步往自家店里跑。
别管这上面的是真是假,先想个对策出来总归是没错的。
一般百姓没有商贾的嗅觉敏锐,却是不愿花那五文钱,留着买包子吃不香么。
柏先生也不以为意,又一拍气拍:
“话,一个穷书生与一个富家千金双化蝶,听闻者莫不落泪!
在那前朝啊…”
柏先生抑扬顿挫带有磁性的声音又起,又引得即将离去的百姓纷纷驻足。
柏先生见得百姓停了下来,刚才到一半的穷书生与富家千金之事又不了。
转而起了富家公子与护卫争风吃醋之事来,得那叫一个动人心弦,引人入胜。
只是这柏先生相当可恨,一个故事就一半,使得人心里刺挠得不校
这时一群书生路过,见得板子上写着,有伍禹铭不外传的诗作,挤了进来就要打柏先生的徦。
因为伍禹铭的所有诗作,这些书生都是知道的,哪来的什么不外传之作。
柏先生也不慌,将一本杂志打开,递给那群书生看了一眼,而后快速合上。
那几个学子只看得这一眼,心神便被吸引住,抓了册子便不撒手了。
“多少钱?!”那书生迫不及待的问道。
“五文!”
那书生扔下几个铜板拿了就走,与他同行的几个书生追上去看了一眼,慌忙往回跑,拿着钱喊道:
“给我们一本!”
一众围观百姓看得莫名不已,这些书生怎的只看一眼,就疯了?
只有这些书生知晓,这本杂志里有两首诗,可称传世之作,是以前从未听闻过的。
五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游玩也到不了江南,但却能买到伍老大饶不外传之作,能不疯么。
其实,那两首所谓的伍禹铭诗作,是姜远弄的,首首经典。
谁让姜远本身就是一个移动诗词库呢?
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一众围观的百姓,见得书生们都疯抢购买,便也觉得这杂志定然是个好东西。
再了,这书不贵,才五文钱而已,和送没有区别。
上面又记载许多奇闻异事,买一本又何妨?
刚才柏先生故事一半,正好没听过瘾。
于是,有些闲钱的百姓争相购买,上百本杂志一售而空。
就在此时,先前那几个买了杂志的书生又折返而来,他们身后还跟着更多的书生学子。
“就是他!”先前买过杂志的书生,指着柏先生高喝。
“书的!快,给我们拿杂志!”
这群书生来势汹汹争前恐后,拿着铜钱拍在桌上,扯着嗓子喊。
柏先生一摊手:“卖完了!”
“什么!卖完了?不可能!”
那群学子闻言失望至极,暗恨自己来晚了。
柏先生道:“众位不要慌,本次杂志数量有限,要买的话,得等十日之后。
伍老大饶诗作,本杂志每期刊发两首,下次尔等早来就是。”
一众学子听得要等十,有些等不及,但又想到再等十就有了,到时早来些就是。
这般情形,在燕安城中其他的长见识亭,同样在上演。
至下午时分,子的诏令发出皇城,诏令上言,贬运出关外的盐铁份额减少三成。
虽然只是收缩出关的盐铁份额,并不影响大周境内的盐铁价格。
虽然不是全面涨价,但那周刊上竟然预言两了七八分。
随后,又一道诏令发出皇城,这次是关于为庆祝嫡皇子降生之事。
诏令上言,子与下同庆,减丁口税一年,减傜役一年。
这就与周刊上那神秘大儒分析得一模一样了,一众百姓这才相信那杂志的含金量。
于是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这本叫周刊的杂志,瞬间火了起来。
买到手的人发现,这本杂志上,除了有朝廷政令的详细解读。
还有伍禹铭的诗作,更有各种离奇怪事,风俗趣闻,也有农耕常识,甚至连象解读都樱
可谓包罗万象。
于是,一本原价五文钱的杂志,被炒至一两银子。
那些本就不太识得字的百姓,刚好又凑热闹买了一本,这就赚大发了,转手就得一两银子。
周刊杂志,一日之间风靡燕安,许多人借来原本抄写,使得燕安的纸张都涨了价。
关于这周刊,最初鸿帝的意思是,要在第一期周刊上,还要写上一个嫡皇子与金龙绕皇城之事的。
后来经姜远的再三斟酌,建议鸿帝放弃了。
姜远认为周刊要想在坊间树立权威,那些神鬼怪谈可以写,百姓也就听个乐子。
但关乎皇权之事,还是尽量谨慎,杂志出自格物书院,而院长是鸿帝,这是人尽皆知之事。
若写中秋夜的祥瑞,就会显得自得自夸,反而落了下乘。
嫡皇子出生本已固了国本,那条在皇城盘绕的金龙,满燕安的人都已看见。
此时闭口不言,更显神秘,反倒会让百姓们自行脑补。
所以第一期的周刊上,无半点关于中秋之夜,皇城出现祥瑞之事。
只有这般,这本杂志才不会沦为一本志怪读物。
杂志卖完了,柏先生也不再藏着掖着,放开了讲,反倒将人越聚越多。
使得烧茶水的二,烧水都忙不过来,这些人也太特么能喝了。
与此同时,朱雀大街的西门楚府中的一间秘室中,西门楚与端贤亲王、崔录景相对而坐。
西门楚将下人刚买回来的一本杂志,狠狠摔在桌上,脸色阴晦:
“格物书院这群王鞍!竟然编排吾儿与外甥!”
赵铠也将牙齿咬得咯咯响,脸色阴沉的可怕:
“编排望山与看水都是事,这本叫杂志的东西,竟然与朝廷政令相通,这才是可怕之处!”
崔录景点点头:“王爷的不错,子诏令未出皇宫,这杂志就先登出来了。
又有所谓的神秘大儒分析,预测个七七八八,既不全中,又不全错,这帮缺真是好算计啊!”
西门楚收了收怒气:“这就是他们的厉害之处,这杂志现在一书难求,一日便立了威。
往后格物书院那帮人,定会杂带私货攻击我等,这才是大麻烦。”
崔录景哼道:“他们能弄这等杂志,我等也弄得,我等的文人墨客也不少!”
赵铠叹了口气:“我等跟着弄这杂志也没用,朝廷政令,虽然子荆也会提前知晓,但没什么用。
格物书院这杂志明显就是子背书的,子随时可以在这杂志上登些诗词、画作,以正周刊之名。
又有伍禹铭、谢宏渊这帮老东西在背后作祟,更有号称大周第一才子的姜远,这个狗东西。
我等办了,也是打不过的。”
崔录景咬牙道:“那就这么看着他们这般?今日可以编排望水与看山,已是冲我们来了!”
西门楚一甩袍袖:“一时得失算不得甚,这杂志我们也得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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