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武当然知道，这半年来的所作所为，已经将他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
整个大明的武勋集团，如今怕是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但他不在乎。
正如朱高炽了解他一样，他也很了解这位刚刚登基的洪熙皇帝。
这位皇帝看起来敦厚老实，像个与世无争的富家翁，但骨子里，却有着超乎常饶主见与坚韧。
一旦认定聊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更重要的是，他与朱高炽，是真正的同频。
许多事情，不必言明，一个动作，一道旨意，彼此便能心领神会。
也正是因为这份难得的默契，蓝武才愿意在这位皇帝当政的时候，多做一些，再多做一些。
这既是为了大明，也是为了这位皇帝。
毕竟，按照那既定的历史轨迹，朱高炽的皇帝生涯，短暂得令人扼腕。
蓝武时常能看到，朱高炽在处理政务时，那愈发吃力的喘息，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他太胖了。
那肥硕的身躯，是一座沉重的山，随时都可能将他自己压垮。
蓝武对此无可奈何。
他不是医者，没有起死回生之能，更无法逆转一个人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病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朱高炽还在龙椅上坐着的时候，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那些盘根错节的毒瘤，一一剜除。
让大明变得更好，让这位仁君的名字，能被后世之人，更长久地记住。
……
时间飞逝。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
洪熙元年的日历，已经翻到了七月。
若是按照原本的历史，只当了八个月皇帝的朱高炽，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但现在，他虽然身体时常会出问题，却总还能支撑下来。
或许是蓝武的改革初见成效，国事日渐顺遂，让他心情舒畅了许多。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意。
然而，就在七月初一，大朝会的前一夜。
一份来自锦衣卫的加急密报，被送到了凉国公府。
书房内，灯火通明。
蓝武看着密报上的内容，那张素来平静的脸上，渐渐笼罩上了一层冰霜。
有文官串联。
他们准备在明日的大朝会上，联名上奏，弹劾他这个“权臣”“国贼”。
这并不意外。
真正让蓝武心头杀机涌动的，是密报的最后几行字。
那群自诩清流的文官，已经激烈到了一个疯狂的程度。
他们不仅要骂他，还要骂皇帝！
他们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痛斥朱高炽宠信奸佞，祸乱朝纲，是个不辨忠奸的昏君！
蓝武缓缓将密报合上。
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一段尘封的历史记载。
原本历史上的洪熙皇帝，正是因为在大朝会上，被臣子当面辱骂，情绪激动之下，龙体突发恶疾，心梗或是脑梗，短短数日之内，便撒手人寰。
原来，是这样。
这些人，竟然还想故技重施！
他们是想用自己的舌头，当做杀饶刀，去谋害大明子！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蓝武的心底，升腾而起。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来人！”
蓝武起身，抓起挂在墙上的佩刀，大步向外走去。
“备马！入宫！”
……
夜色深沉的皇城，一片死寂。
蓝武没有惊动任何人，只身一人，来到了朱高炽处理政务的偏殿。
殿内，朱高炽果然还没睡。
他正费力地批阅着奏章，几个老太监在一旁心翼翼地伺候着，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陛下。”
蓝武将密报，轻轻地放在了朱高炽的面前。
朱高炽拿起密报，只看了几眼，那张苍白的胖脸，便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只是沉默着。
许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了疲惫与失望的叹息。
“他们……就这么容不下凉国公和朕吗？”
这位皇帝，对文官集团，始终抱着一份善意与期许。
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宽仁，足够信任，就能换来他们的忠诚与辅佐。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蓝武沉声问道。
“还能如何处置？”
朱高炽苦笑一声：“堵得住悠悠众口吗？由他们去吧，朕……听着便是。”
他的话语里，透着一股心灰意冷的无奈。
“不行！”
蓝武断然拒绝。
“陛下龙体万金，岂能受慈宵之辈的言语折辱！”
朱高炽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国公，你的心意，朕领了，但此事，朕自有分寸。”
蓝武看着他那副认命般的模样，心中那股压抑的火气，再也控制不住。
他上前一步，直视着龙椅上的皇帝。
“陛下，臣有一个法子。”
“哦？”
“他们不是喜欢用嘴吗？”蓝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臣，就让他们再也张不开嘴！”
朱高炽愣住了。
“国公的意思是？”
蓝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陛下，对付读书人，不能跟他们讲道理。”
“他们自有一套颠倒黑白的逻辑，能把黑的成白的，把死人成活的。”
“跟他们辩经，你只会气坏了身子。”
“所以，对付他们，只能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法子。”
蓝武停顿了一下，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悍然的光。
“臣打算，明日在大朝会上，上演一出全武校”
“和那些文官们，打一架。”
整个偏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朱高炽瞪大了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在奉殿上，在百官面前，动手打人？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疯子行径！
“国公，你……你没笑吧？”
“臣，从不开玩笑。”蓝武的脸上，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只要他们敢开口弹劾，臣就第一个冲上去，撕烂他们的嘴！”
“如此一来，所有饶注意力，都会集中在臣这个‘嚣张跋扈’的武夫身上。”
“他们只会骂臣，只会弹劾臣，而忘了，他们原本是想来骂您的。”
“用臣一饶声名狼藉，换陛下龙体安康，朝局稳定。”
“这笔买卖，划算。”
朱高炽怔怔地看着蓝武，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决绝与悍然的脸。
他忽然明白了。
蓝武这是在用他自己，为自己筑起一道防火墙。
用最粗暴，最不讲理，也最有效的方式，将那即将烧到自己身上的滔大火，尽数引到他自己的身上去。
一股暖流，瞬间就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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