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脆响,骨鞭狠狠抽在老矿奴干瘪的胸膛上。
力道之大。
老矿奴那佝偻瘦的身体,如同破布口袋般倒飞出去,鲜血在半空中就喷洒出来。
撞在后方的岩壁上。
滑落在地,头一歪再无声息,脸上定格着那抹嘲弄和解脱的笑意,手里空空如也。
“老刘头……”
几个与老矿奴一起被困多年的矿奴,发出悲愤的哭喊。
看着那倒下的尸身,眼中第一次燃烧起除了麻木之外的火焰,那是愤怒是恨。
“死得好。”
文三啐了一口,肥脸狰狞,骨鞭一指姜啸,“下一个就是你,把他给我……”
轰隆隆……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整个矿洞又一次剧烈摇晃起来,更加猛烈。
仿佛被彻底惊醒的洪荒巨兽在翻身怒吼。
岩壁上的金红光纹随之剧烈明灭,散发出危险的光芒,大量的碎石从头顶砸落。
“啊……”
矿奴们尖叫着抱头鼠窜。
“洞又要塌了。”
“救命啊。”
混乱。
彻底的混乱。
姜啸猛地攥紧掌心的半块狐尾玉佩。
触感温凉而真实。
他看了一眼那倒在血泊中至死都在为他争取一线生机的一老一少两个矿奴尸体。
重瞳深处冰封的漠然之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涌动。
不是力量,是一股沉甸甸几乎让他窒息的感觉。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剧烈震动金光明灭的岩壁光纹。
然后又看了一眼气急败坏还在指挥着惊惶失措的黑甲卫,试图突破落石阻隔再次围上来的文三,嘴角那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更冷更刺骨。
“文三爷……”
姜啸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塌陷的轰鸣和混乱的尖剑
如同寒泉滴落深潭,带着一种不出的嘲弄。
“想喝我的血?”
他缓缓抬起渗着血珠的紧握右拳。
那半块狐尾玉佩在他掌心咯着骨头,也咯着他的心脏。
他的目光扫过那道光纹,扫过满地绝望的矿奴,最终定格在文三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肥脸上。
“下辈子吧。”
话音未落,姜啸猛地一跺脚,并非进攻。
而是借助右臂残存的微弱力道和脚下的碎石,身体如同游鱼般,朝着岩穴深处一个被落石半掩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电射而去。
“追,给老子追进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文三的咆哮炸开,肥脸涨成猪肝色。
他指着那道被姜啸钻入的狭窄裂缝,恨不得自己也挤进去扒皮抽筋。
碎石哗啦啦往下掉,几个离得近的黑甲卫硬着头皮往前扑,裂缝太窄只能一个个往里钻。
最前面一个黑甲卫,刚把脑袋和肩膀挤进去半个。
嗤……
一股带着灼热气息的血箭,从裂缝深处飙射而出。
带着破空声,精准无比地糊了他满头满脸。
滚烫,腥气。
“啊……”
那黑甲卫捂脸惨叫,踉跄后退。
指缝里露出的眼睛,瞬间红肿如桃。
“心。”
后面的人赶紧扯住他。
缝隙深处一片漆黑,只传来姜啸冰冷到极致的声音,如同贴着岩壁刮出来的.
“追一个。”
“死一个。”
“不信,试试?”
声音不高,却让所有试图靠近裂缝的人脚步齐齐一僵。
疤癞头捧着断腕龇牙咧嘴,眼神怨毒又带着恐惧,缩在后面不敢上前。
文三气得浑身肥肉乱抖.
一把推开挡路的黑甲卫,冲到裂缝前,骨鞭狠狠抽打在旁边的岩石上。
啪啪啪^
碎石火星四溅。
“姜啸,你个龟孙子有种别躲,滚出来。”
文三冲着黑缝咆哮,唾沫横飞,“老子要把你抽筋扒皮做成血瓮,吊在焚炉上日日取血。”
缝隙里毫无回应,只有更深处崩塌传来的嗡隆闷响。
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狂怒。
“文……文三爷,里面情况不明,刚才那震动太邪乎了……我们……”
一个黑甲卫头目凑过来,看着深不见底如同择人而噬巨口的裂缝,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废物,都是废物,这点险都不敢冒,要你们何用?”
文三回手一鞭抽在头目身上。
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几个被巨石砸成肉泥的黑甲卫,又扫过那两具倒毙的老少矿奴尸体,最后落在岩壁上那道散发着温润金红光芒依旧搏动不止的神纹。
贪婪,不甘。
如同毒蛇啃噬着心脏。
明明神物就在眼前,明明关键就在那畜生身上,却抓不到碰不着。
这种憋屈,这种功亏一篑的狂怒,简直要把他烧炸了。
“好,好得很。既然他不出来……那就让这整个矿洞……都给他陪葬。”
文三狞笑一声,肥脸上的肉扭曲跳动。
他猛地从腰间扯出一个通体漆黑雕刻着狰狞鬼面的令牌,高高举起。
“丙七号,全员听令。”
文三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穿透崩塌的余韵和矿奴们的惊惶。
“启动血晶焚炉,预热。”
“嗡……”
命令下达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波动扫过。
岩穴顶部,四周坑壁,那些之前毫无反应的暗红色诡异符文,骤然亮起。
如同干涸的河床突然注入了岩浆。
赤红。
灼热。
带着一种极其不祥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瞬间蔓延开来。
整个矿洞的空气,肉眼可见地开始扭曲升温。
“啊……热,好热。”
“血印,血印在发烫。”
矿奴们惊恐地发现,他们手臂上脚踝上烙印的代表矿奴身份的扭曲符文,那一直如同死物般沉寂的血印,开始发光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皮肉上。
滋滋的声音此起彼伏。
惨叫声瞬间在岩穴内炸开。
有人疯狂撕扯自己的手臂,试图把那灼烫的血印抠掉。
抠掉一层皮,下面露出的依旧是发光的烙进骨子的印记,更加滚烫。
“哈哈哈,烧吧,烧起来吧。”
文三沐浴在这陡然升高的温度里,不但没有不适,反而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红雾稀薄,血晶难凝,就用这满洞卑贱矿奴的血气,为神物再添一把火。”
他转身,骨鞭指向那面金红光纹闪耀的岩壁,声音带着病态的狂热。
“神物有灵,需以血饲骨,需以气为引。这丙七洞上下数百号贱奴,就是今日神纹苏醒的最好薪柴。”
“焚炉预热,血印沸腾,你们体内的每一丝精血,都将被抽离,都将化作这无上神纹的力量。这是你们的荣幸,是你们卑贱一生唯一的价值所在。”
文三的话语如同恶魔的蛊惑,伴随着急剧升高的温度和血印的灼烫,在绝望的矿奴群中炸开。
“不……我不要……”
“啊……我的手……着火了……”
“文三爷饶命啊,我不想被烧死啊……”
哭嚎,哀求,挣扎,在高温扭曲的岩穴中交织成地狱图景。
角落一片稍大的落石形成的狭阴影下。
一个瘦的少年矿奴,正紧紧抱着一个蜷缩在地气息微弱的老妇人。
“阿石……阿石……冷……我好冷啊……”
老妇人嘴唇干裂发紫,身体却控制不住地打摆子抽搐。
她裸露的脖颈处,一个远比普通矿奴符文更加复杂的咒印,呈现紫黑色,在高温下如同活物般蠕动发亮,散发出邪异的紫芒。
少年阿石抱着母亲,泪水在满是污垢的脸上冲出沟壑,却瞬间被高温蒸发。
“阿妈不怕,阿妈不怕,我们……我们会没事的……”
阿石的声音嘶哑哽咽,徒劳地用自己的身体为母亲挡住灼热的空气。
他能感觉到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凉,与周围急速升高的温度格格不入。
而母亲脖颈上那恐怖的紫黑咒印,却越来越亮,温度越来越高。
“咳咳咳……阿石……咳……”
老妇人艰难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大股大股的暗紫色凝血。
“呕……”
又是一口浓稠的紫血,喷在阿石早已破烂不堪的裤子上。
阿石惊恐地发现,那暗紫色的血液落在他破裤子上,竟然没有立刻被高温烘干,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侵蚀着布料,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阿妈。”
阿石肝胆俱裂。
老妇饶眼睛已经有些翻白,意识模糊,只是死死抓着儿子的胳膊。
指甲几乎要掐进阿石的皮肉里。
“血晶……焚炉……开了……咒……咒印……压不住了……”
“跑……阿石……快跑……别……别回头……”
她断断续续,气若游丝,脸上却浮现一种解脱前的诡异平静。
“不,我不跑,阿妈你别睡,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阿石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慌乱无措地去擦母亲嘴边不断溢出的紫血,双手瞬间被那诡异的血液灼伤,疼得钻心。
但他强忍着,紧紧抱着母亲,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越来越冰凉的身体。
“离开?哈哈哈。”
一个带着残忍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是疤癞头。
他抱着折断的手腕,不知何时踱到这片的角落。
他看着这对苦命母子,尤其是地上那滩仍在腐蚀布料的暗紫色血液,脸上那条疤痕因为狞笑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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