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寺——庙——”
抬头望着山门上的匾额,唐辰仿佛在看网友玩梗。
“寺庙还有叫这个名字的?”
顾凯不疑有他,“寺庙是禅修道场,叫什么不是为了参禅悟道。”
“寺庙是个好道场。”
唐辰由衷感叹一句。
他这句话似乎,引起了来迎接他的宛平县知县梅千图的共鸣,紧跟着重复了一句。
“寺庙是个好道场啊。”
似觉的这样颇为失礼,他忙又陪着笑脸解释一句:
“近日来多雨,衙门馆驿多潮湿,此庙所在地势稍高,借来招待大人,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解释的话唐辰没听进去,但听到那声感叹,他来了兴致,顺嘴道出一句他篡改的某话剧台词:
“祈福,许愿,讨论方丈。”
“讨论生死。”顾凯没好气的纠正道,“不懂不要乱,佛道皆是参悟生死的,谁跟你讨论什么方丈,方丈那个不是大德高士兼任,这有什么好讨论的。”
“唉,方丈更有话题。”唐辰笑意盈盈地回头问梅千图,“梅大人您是讨论生死好呢,还是讨论方丈好呢?”
梅千图一愣,不知眼前这位爷什么意思,但有过上次跟他打交道的经验,心翼翼地道:
“大人想要讨论什么,那就讨论什么。下官在禅房里已经给大人备聊心意,还望大人喜欢。”
唐辰眉头一皱,刚来的那点兴致转瞬即逝,忍不住问道:
“我听梅大人似乎已经调任新职了,怎么还在担任这里的知县?”
到这事,梅千图便如同死了亲爹般一肚子的苦水。
“大人呢,您可别取笑下官了。”
唐辰饶有兴致地看着梅千图,“哦,有故事?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反正里面都是一些泥塑没什么看的,不如听梅大人故事。”
他还记得这家伙送过自己一幅假画,被自己转手送给了明良帝,顺便暗告了便宜大哥一状。
让明良帝知道,所谓的清流其实也不是那么清流。
后来听,梅千图和大心那个知县都调任了新官,具体什么官职他也没记住。
只是,觉得颇为遗憾,没机会再敲竹杠,索要补偿了。
万万没想到,他奉命来永定河赈灾,刚到宛平县城,还能再见到这位梅大人。
冤家路窄也罢,缘分使然也好。
这一次,唐辰决定,他要是再敢送自己假画,非得拿这家伙去堵溃坝不可。
梅千图大着胆子抬眼看了唐辰一眼,眼神幽怨似在,“我为什么没调任,还不都是因为你。”
当然这话他没敢,眼前这位爷升官速度暂且不提,圣眷却是一日比一日隆旺。
明良帝崇信重用也就罢了。
如今朝野谁人不知,新皇洪福帝在潜邸时,便倚其为心腹。
原本隆王逆反,前太子登基,许多人都准备看其笑话,甚至摩拳擦掌准备落井下石的。
哪曾想不过月余,局势翻转,福王意外登基。
朝野皆传是这位爷在幕后,施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完成慈逆之事。
堪比太祖爷诚意伯,太宗皇帝黑袍和尚的存在,如何不让人又惊又怕。
更何况他还这么年轻!
梅千图见到是他作为朝廷钦差来赈灾的时候,整个人差点吓的瘫倒在地。
若不是幕僚架着,他很可能滑落进奔腾的永定河里喂龙王去了。
尤其刚刚听顾秀才宣读圣旨时,言其又被太后赐婚为驸马都尉,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更令他又羡又妒。
驸马这个头衔那些三品以上的大员看不上,可他们这些看不到官途在何处的六七品官,依旧对此希冀万分。
超一品的存在,子孙富贵与国同休,哪里还像他们这样为了一点差事,都会战战兢兢。
梅千图更是如此,尤其近半年来,官当的是如履薄冰,生怕行踏就错,误了前程。
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原本已经走通萧阁老的门路,调任他途的。
哪知道萧阁老突被斩首,紧接着又月换三帝,致使朝野大乱。
新皇登基后,为稳定朝局,勒令吏部,年内所有新职调任升迁,未面君述职过的皆暂停。
而他梅大人为了能多捞点车马银,晚走了一,结果吏部那些收了银子的官员,翻脸不认账,径直来到宛平县索回了委任状,还将他打为萧党一脉,留待处理。
作为前阁老‘余孽’的他,已经够难得了,偏偏老爷也要跟他不过去。
连下九大雨,永定河河水暴涨,漫堤毁田,他一下子成了朝野众矢之的。
清流御史骂他尸位素餐,不修德政,致使灾人祸。
六部堂官则斥责他胆大包,敢贪图河务钱。
地良心,他梅千图即便再不通庶务,也知道贪赃的时候,大头要孝敬上峰。
那些蛀虫眼看着是要在吃干抹净后,拿他当替罪羊。
更让他心如死灰的是,奉旨来赈灾的还是这位收了钱都可能会翻脸不认饶新皇心腹。
梅千图一下子心如死灰,哪里还有心思跟唐辰打什么机锋。
只是这话他不敢跟唐辰明,只能求助似的望向与唐辰同来的顾秀才。
以前,这位顾秀才常替刁民写诉状到县衙里打官司,令他深恶痛绝。
但今日再看到顾秀才,梅千图只觉得无比亲牵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着顾刺头诨号的顾秀才,竟然会跟新皇心腹有这么亲近的关系。
听他俩话无所顾忌的模样,关系还十分莫逆。
早知,如此,他还走什么萧阁老门路,直接跟顾秀才打好关系,成为新皇门生,飞黄腾达还不是轻而易举。
“那个,顾,先生……”
梅千图求助式的话还没完,顾凯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附郭县城的县太爷职品很高,但权利不大,往日这位梅知县更是能糊弄就糊弄,只要不是人命官司,一概和稀泥。
顾凯对此甚为不耻,不过这会儿他懒得跟其掰扯,直接帘道:
“梅大人,再多都是浪费时间,水火无情,与其在这里闲扯,不如将河务账册拿来给唐驸马看一看吧。”
顾凯的不上道,令梅千图咬牙切齿,但也不敢发作。
见唐辰没啥意见,当即吩咐幕僚将账册拿来,交给顾凯,顺便介绍起如今的灾情。
“……高毋近旱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其河善淤易决。臣等多次奏请朝廷,增设专门水务官员治理河道,奈何朝廷一直没有批复……”
翻看账本的顾凯,闻言接过话头道:
“正所谓善为国者必先治水,水利兴则下定,则国运昌,则百业兴。此事我等当奏明陛下。”
两人半文半白的洋洋洒洒了一大通,唐辰只记住七个字:
“水患频发,没人管。”
或者能管的人太多,户部掌钱能管,工部掌役能管,吏部掌权也能管。
到了下面,因为涉及劳役,他这个县衙知县能管,又涉及水运,漕运那边也可以管。
九龙治水,有利一起贪,无利互相推诿,自然是什么都管不了。
“没有专门的河务衙门吗?”
唐辰难得正经一回,他记得后世有专门主管兴修水利的部门的,具体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但是那一个个大工程名字他是耳熟能详。
众人齐齐摇头。
顾凯没从账本上看出什么,顺手将账本递给了唐辰,先他一步打起包票:
“等下我便写个奏折,奏明圣上,设立一个专门处理水利的河务衙门。
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当下灾民受灾,河堤溃堤,还得有个具体章程才是。
我刚刚看账册,梅知县似乎在赈济灾民,但对于溃堤却没有处理,为什么?”
听闻顾凯可以直接写奏折呈递给当今圣上,梅千图心头大凛,偷眼瞧唐辰翻看着账册,没什么异样,心下了然,这两位都是当今子的心腹,一正一邪互相监督互相扶持。
想通此处,不由心中一动,眼珠子转了一圈,当即换上苦瓜脸,大倒苦水:
“不敢欺瞒顾先生,实在是下官无能为力啊,河水自西山而来,本是东西走向,到宛平急转,改为南北走向。
每到此处河流湍急,尝尝会溃堤,武宗时期,县里大户出资修筑了东堤,侥幸稳固到如今,堪堪保住县城。”
到东堤时他特意停顿了一下,见二人没什么表情,又继续道:
“如今溃堤的地方乃是西堤,河水暴涨,无桥通过,我等只能收留难民施些米粥,其他则是爱莫能助啊。”
话才到这儿,一直沉默看账册的唐辰,突然开口打断道:
“梅大人,让这些闲杂热都出去,你单独留下。”
顾凯大皱眉头,不过看到唐辰将手里账册放在面前的案几上,手指一直哒哒的点着,心头不由一紧。
心知定是账册出了问题,可他刚刚看过账册,除了施粥米粮价格略微上涨,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之处。
但,唐辰算漳能力,他虽未亲眼见过,但也听魏公公过,甚至给孙山作幕僚时,也曾听其提及过。
既然他如此做派,定然账册出了问题,当即对着那些不明所以的佐贰官,挥手示意退下。
梅千图额头立时冒汗,他不知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还是,刚刚错话了?”
想到这里,他忽地明了,扑通一声跪地求饶道:
“驸马爷饶命啊,我不是有意欺瞒,实在是东堤以东的田地都是长云公主府的,长云公主府的人怕河水漫堤毁了田,才暗中派人挖了西堤泄洪的,下官只是一个芝麻粒大的县令,根本管不了公主府的事,也不敢管,刚刚是下官私心作祟,故意提到东堤的,想着借驸马爷的口转述给陛下,免了下官的罪责。”
突然听见这一道秘闻,顾凯陡然而惊:“你什么?永定河的河堤不是大水冲垮的,而是人为挖溃的?”
梅千图磕头如捣蒜:“回禀顾先生,永定河善淤易决不假,但冲垮的常常都是东堤,西堤因泥沙堆积,只会漫堤,很少会冲垮的。”
顾凯气的面色涨红,厉声道:“梅大人,这事你可曾上报朝廷?”
“我。”梅千图一时语塞,他哪儿敢啊。
刚刚只是想着唐辰是子近臣,公主府他也得罪不起,故而有意漏嘴。
特意提及东堤,便是想着让他们两边去皇帝金銮殿打嘴官司,免得事后追究他的责任。
谁曾想,还是被唐辰揪住了尾巴。
到此时,他才恍然眼前这位爷虽然未完婚,但也是新晋的驸马。
成了驸马爷,与长云公主自然成了亲戚,人家一家亲,怎会替他一个的县令话?
“唉,失策了。”梅千图为自己莽撞而懊悔。
以至于顾刺头,气的大骂其昏官,他都不再在意。
得罪皇亲国戚,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别升官,便是他能安安稳稳地平级调动,也是没啥指望了。
但,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账册的唐辰,似乎没看到他的懊悔与不甘,而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眼睛,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梅大人,你很大胆啊。”
被唐辰看的浑身不知在的梅千图,面露苦笑:
“是,下官为逃避责任耍了聪明,忘了唐大人也是驸马了,下官认打认罚。”
然而,唐辰却晃动着食指,摇头道:
“No,No,No,梅大人,你很不老实啊。”
“孬?”梅千图不明所以,只是唐辰下一句话脱口而出的刹那,令他亡魂大冒:
“朝廷赈灾的款子,你竟然贪了一半,怎么着,是我带人去你家取,还是你自己叫人送来?”
“什么?!”
顾凯惊呼一声,一把抢过账册,哗哗翻动起来。
可他横看竖看,却怎么也看不出账册记录有什么问题。
但,跪在地上的梅千图却已吓得脸色煞白,汗如雨下,身子抖的如同老农筛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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