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粗糙的树干，
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如拉满的弓弦。身后的呼吸声不再是若有若无的气流，
而是带着潮湿腥气的重压，像一块浸了水的破布，沉甸甸地糊在他的后颈上。
视野里的影子还在张合，那道从侧面探来的轮廓已经完全脱离了树木的形态，尖端张开的幅度越来越大，
细密的锯齿在幽蓝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它们不是静止的纹路，
而是在微微蠕动，像无数排细的獠牙，正随着影子的呼吸一张一合。
细微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林眼角的余光瞥见，左侧密林里的树影正在扭曲，原本垂落的枝桠影子突然向上翘起，
尖端同样裂开了锯齿状的口器；右侧弥漫的灰雾中，地面上自己的影子旁边，
不知何时多了几道细长的黑影，它们像蚯蚓般拱动着，正以极慢的速度缠绕过来。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脚下。那些从裂缝里探出来的影子已经爬过了他的鞋跟，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渗进来，
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刺着脚踝。他猛地抬脚，却发现那影子像有粘性一般，
被扯开时竟拉出几缕黑色的丝状物，在空中微微晃动后，又迅速缩回裂缝，紧接着，更多的黑影从里面涌了出来。
身后的呼吸声突然停顿了。
林的心脏也跟着停跳了半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紧贴着后颈的，
呼吸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可怕的静止—就像猎食者在扑上前的最后一刻，屏住了气息。
他咬紧牙关，猛地向左侧翻滚。
就在他离开的瞬间，一道漆黑的影子从他刚才靠着的树干后猛地探出来，
那张开的“嘴”里，无数锯齿骤然闭合，发出“咔哒”一声脆响，若是慢上半秒，此刻他的脖颈恐怕已经被绞成了碎末。
林在地上打了个滚，挣扎着爬起来，手里的火把剧烈晃动，
幽蓝的光芒忽明忽暗。这一下惊动了更多的影子，它们不再维持优雅的缓慢，而是像被踩了尾巴的蛇，猛地加快了速度。
四面八方的黑影从地面、从空症从树后涌来，无数张开的口器在火光中闪烁，密密麻麻的锯齿反射着诡异的蓝光。
它们没有发出嘶吼，只有无数细微的摩擦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噪音，像无数只虫子在耳边爬校
林握紧了火把，将手臂举过头顶。火焰烧得更旺了些，逼退了离得最近的几道黑影，但他知道这没用，
那些影子只是暂时退缩，它们的轮廓在火光边缘扭曲、等待，像一群围猎的鬣狗，正耐心地消耗着猎物的力气。
身后的影子再次靠近了。这一次，林甚至能听到那无数“嘴”开合时，锯齿摩擦的沙沙声。他猛地转身，将火把戳了过去。
黑影骤然后退，却在火光边缘停住，尖赌口器对着他，里面的黑暗深不见底。
林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道比刚才更近的影子，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些影子的轮廓，正在慢慢变得清晰，它们不再完全依附于物体，而是像墨汁滴入水中般，渐渐凝聚出了实体的形态。
而那无数张藏在影子里的嘴，正对着他，缓缓地、一张一合。
幽蓝的火光突然剧烈摇曳，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焰心。
林低头，发现火把的木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那些黑色不是烧灼的焦痕，而是从根部顺着木纹爬上来的，如同被影子啃噬的腐坏。
“糟了！”他心头一紧，猛地甩手想将火把扔向最近的黑影，可手指刚松开，那截木柄就“咔嚓”一声崩裂成无数黑色的碎片，幽蓝的火焰失去依托，在空中悬浮了半秒，骤然熄灭。
最后一丝光熄灭的刹那，身后的呼吸声变成了实质的风压。
林甚至来不及回头，就被一股巨力猛地掼在地上，脸颊撞上冰冷的泥地，腥气混着腐烂的草木味呛进鼻腔。
剧痛从后背传来不是锐器的割裂，而是无数细密的啃咬，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同时噬咬皮肉，
却又带着骨骼被碾磨的钝痛。他挣扎着想爬起，却发现四肢像被灌了铅，
低头一看，无数黑影正顺着手腕脚踝向上缠绕，那些张开的口器紧紧贴在皮肤上，锯齿状的边缘陷进肉里，
却没流出一滴血，只有接触的地方传来刺骨的麻木，仿佛知觉正被一点点吸走。
嗬他想嘶吼，喉咙里却只发出破风箱似的抽气声。
这时，一道黑影慢悠悠地从上方垂落，停在他眼前。是刚才那道从侧面探来的影子，此刻它的轮廓在黑暗中异常清晰，
尖端张开的“嘴”里，细密的锯齿不再是模糊的纹路，而是像淬了毒的刀片，泛着哑光的黑。
它没有立刻落下，只是悬在林鼻尖前，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林的视线开始模糊，麻木感顺着四肢蔓延到胸口，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沉。但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瞬间，
他忽然瞥见自己手腕上的东西那是块半旧的银质手链，是出发前母亲硬塞给他的，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能避邪。
此刻，手链接触到黑影的地方，正泛起微弱的白光。
那白光极淡，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黄油上，缠在手腕上的黑影猛地一颤，
竟发出了类似指甲刮过玻璃的尖啸，瞬间缩回了几寸。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手腕，将银链砸向眼前那道悬着的黑影。
仿佛沸水浇在冰上的声响炸开银链上的白光骤然炽烈黑影被击中的地方瞬间消融，
化作一缕青烟。那道影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猛地向后缩去，原本优雅的形态彻底崩坏，像被戳破的墨囊般在黑暗中翻滚、扭曲。
这一下似乎震慑了其他黑影。缠在四肢上的啃咬感骤然减轻，
那些黑影开始犹豫地后退，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类似烧塑料的焦糊味。
林抓住机会，连滚带爬地翻起身，左手死死攥住发烫的银链，
右手在地上胡乱摸索刚才摔倒时，他的登山包甩在了旁边，拉链崩开着，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指尖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是他用来勘察地形的高强度手电，
手电的光柱比火把亮得多，也锐利得多。光柱扫过之处，
那些黑影像是被阳光直射的吸血鬼，纷纷发出尖啸后退，原本凝聚的形态开始溃散，重新变得稀薄，贴回树木和地面的轮廓里。
但林的心却沉得更低了。
在手电的光线下，他看清了那些“影子”的真面目它们不是依附于物体的投影，而是无数细的黑色虫豸，
数以万计地纠缠在一起，每一只都长着锯齿状的口器。它们聚成黑影时，口器交错便成了锯齿纹路散开时，便化作能钻进裂缝的细流。
而刚才被银链灼赡那道黑影溃散处，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烧焦的虫尸，还在微微抽搐。
这一次，林没有回头，直接将手电的光柱扫了过去。
光柱尽头，一棵老树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东西。
它的轮廓像是由无数黑影堆叠而成，人形，却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胸口的位置，开着一个巨大的，
布满锯齿的口器那正是无数张嘴的源头。它的脚下，黑色的虫豸像潮水般涌来涌去，每一步都留下腐蚀性的黑色脚印。
手电的光芒照在它身上，只能让边缘的虫豸溃散，却无法穿透那核心的黑暗。
它停下脚步，胸口的巨口缓缓张开，里面不是更深的黑暗，而是蠕动着的、密密麻麻的黑色虫豸。
林握紧了银链和手电，后背抵着一棵树干，退无可退。他知道，真正的猎食者，现在才露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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