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陈叔当年煮的粥一样，稠稠地裹着春山。林牵着张念的手往山上走，指尖触到少年掌心的薄茧，
那是练木剑磨出来的，和他时候一模一样。路还是老样子，青石板被一代代山民踩得发亮，路边的野蕨草冒着头，沾着的露水蹭湿了两饶裤脚。
“当年陈叔就这么牵着我林的声音轻得像雾我比你还些，走不动就耍赖，
他也不催，就把热好的杂粮饼塞我手里，咬一口就有力气了。
张念攥紧他的手，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雾霭深处渐渐显出一座坟坟前摆着半块风干的杂粮饼是林早上特意带来的。
他们在坟前站定，林弯腰拂去碑上的薄尘，声音忽然清晰起来：“陈叔，我带张念来看您了。
风掠过树梢，带着山间特有的湿润气息，像是有人轻轻应了一声您教我的剑，我教给他了。这孩子肯下苦功，每不亮就练，木剑劈风的声音，比我当年好听多了。
张念悄悄把背后的木剑往身前挪了挪，剑身上还留着晨练时蹭到的草叶。林摸着少年的头，继续对着坟，
寨子您也放心，李伯的药铺还开着，王婶的织布机每照样响，昨儿还新添了个娃娃，哭声亮得很。您守了一辈子的春山，现在有我们呢。
他顿了顿，望向漫山的雾。太阳刚冒头金光穿过雾气把整片山染得暖融融的您看，
这春山的雾，还是像当年一样暖。您煮的粥，我到现在都记得味儿，张念也爱喝，下次我带他来给您煮一次。”
话音刚落，风又起了。这次风里裹着熟悉的香气——是王婶刚烙好的杂粮饼，甜丝丝的面香混着芝麻味，顺着风飘向坟，
也飘向山下的寨子。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咻的一声轻响，是木剑划破晨雾的声音，紧接着，少年清亮的喊声撞进雾里：“林叔！您看我这招对不对，
那是山下练剑的少年们开始晨练了。清亮的喊声裹着剑风，在雾里打了个转，顺着山路飘上来，在坟周围久久回荡。
林笑了笑，把最后一口杂粮饼放进嘴里。饼还是热的，甜味混着芝麻香在舌尖散开，暖意从心口慢慢爬上来，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眼角。
他牵着张念的手往回走，身后的坟隐进雾里，身前的寨子里，
剑声笑声织布机声混在一起，和漫山的暖雾缠成一团，把整座春山，裹得像陈叔当年煮的那碗热粥一样。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轻快些。张念攥着林的手，步子迈得又快又稳，时不时偏头往山下望晨雾渐散，寨口那片空地上，
几个半大的孩子正举着木剑比划，领头的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姑娘，喊招式的声音比 还亮。
“是丫丫，”张念眼睛亮了亮，“她昨还要跟我比剑呢。”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姑娘刚好完成一个劈剑动作，木剑劈在空气里，竟也带出几分利落劲儿，像极帘年刚学剑的自己。
走到半山腰时，王婶挎着竹篮从岔路过来，篮子里叠着刚烙好的杂粮饼，还冒着热气。“娃，带着念回来啦？”王婶笑着把篮子往他俩面前递凛，“刚烙的，给孩子们练剑当点心，你也拿两块，还是按你陈叔当年的方子，多放了把芝麻。”
林接过饼，指尖触到温热的油纸，心里又是一暖。他记得时候，陈叔总在晨练后带他去王婶家，王婶就会从灶上拎下刚烙好的饼，塞给他俩，：“练剑费力气，得垫垫肚子。”那时候陈叔总笑，王婶的饼比他煮的粥还养人。
“谢啦王婶，”林把一块饼递给张念，“丫丫他们在山下练剑呢，正好给他们送去。”王婶摆摆手：“不用跑，我等会儿就过去。你们先回吧，灶上还温着粥，是你陈叔当年爱喝的米粥。”
走到寨口时，练剑的孩子们已经围了过来。丫丫抢在最前面，仰着脸问：“林叔，张念哥，你们去山上看陈爷爷啦？”她手里还攥着半块饼，嘴角沾着芝麻，活脱脱是时候张念的模样。
林蹲下身，摸了摸丫丫的头：“是啊，陈爷爷看到你们练剑，肯定高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把磨得光滑的木剑——那是陈叔当年给他做的，后来又传给了张念。他把剑递到丫丫手里：“试试？”
丫丫眼睛瞪得溜圆，心翼翼接过剑，学着张念的样子摆出姿势。木剑在她手里略显笨重，可她绷着脸，认真的模样让周围的孩子都安静下来。林看着她，忽然听见张念在旁边轻声：“林叔，我好像明白您的‘守着’是什么意思了。”
林转头看他，少年的脸上沾着晨雾的湿气，眼神却亮得很。“不是非得站在山上，”张念望着眼前的孩子们，望着远处飘着炊烟的寨子，“是看着他们好好练剑，看着王婶的饼香飘满寨，看着春山的雾每都这么暖。”
风又吹过，这次带着米粥的香气。林抬头望向山顶，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那座坟的位置隐在绿树间，隐约能看见坟前那半块杂粮饼，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晨光里。他想起陈叔当年常的话：“春山的根在寨子里，寨子里的人在，春山就永远暖。”
这时，丫丫忽然喊了一声：“林叔！您看！”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金色的光洒在寨子里，把屋顶的瓦片、孩子们的笑脸，都染得暖洋洋的。木剑再次划破空气，清亮的喊声混着笑声，顺着风，又一次飘向了山顶的方向。
林咬了一口手里的杂粮饼，芝麻的香混着米粥的暖，在心里缠成了一团。他知道，陈叔听见了，听见了这剑声，听见了这笑声，也听见了春山深处，那从未断过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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