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事缓则圆
顺治回到自己宫中，就大发脾气。将宫中的东西乱摔，这些名贵的官窑瓷器，一个个砸在地面之上，碎成粉碎。
“啪。”的一声，无数碎片飞溅在皇太后的花盆底鞋前。
皇太后见状，一挥手，所有太监与宫女都撤了下去。只剩下母子两人。
顺治也看见皇太后，不过多生气，还是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儿臣见过额娘。”
皇太后踩过地面上的瓷器碎片，在顺治的搀扶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好，母子两人都不话，好一阵子，皇太后才道：“我知道，你恨不得亲手杀了多尔衮，但是而今多尔衮已经死了。你还如此放不下吗？”
顺治没有话。
有时候不话，也是一种表示。
皇太后叹息一声，道：“皇儿，你也大了，用不了多久，你就要亲政了。有些事情不能意气用事。”
“而今下危如累卵，南朝步步紧逼，南朝皇帝一心一意想要北伐，先后与朝鲜，四川与朝廷交战，朝廷连连失利，一个弄不过，就是一溃千里，多尔衮这才坐不住，才亲往辽东，一心想要除掉郑成功，断南朝一步，惜哉功败垂成，不假年。”
“哼。”顺治心中暗道：“也是放出风声，才气死这老贼。”
皇太后目光深深的看了顺治一眼，顺治顿时有一丝紧张，顿时避过皇太后的目光。一时间也有些忐忑，却不知道，他当时做的事情，到底有没有瞒过皇太后的耳目。
皇太后也不深究这些了，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多尔衮，也不喜欢阿济格，你要多考虑一下大局。只是大局稳定了，祖宗传下的基业能够保全，其余的事情，倒是还不是任你处置吗？”
顺治别的话，没有听进去，但是这一句话倒是听进去了，他抬起头来，道：“额娘，这可是你的。”
皇太后道：“自然。”
顺治道：“好。朕等着。”
孩子越大，越有主见了。皇太后也有些奈何不了顺治了。
顺治这边点头，一切阻力都没有了，故而不多时，北京就发布了多尔衮的丧讯，并追封多尔衮为成宗义皇帝。以皇帝的规格下葬，并授阿济格为摄政王，同时也封郑亲王济尔哈朗为摄政王。
郑亲王本来就是摄政王的头衔，不过，当时为了避免与多尔衮冲突，所以退让。
不管怎么，阿济格毕竟不是多尔衮。多尔衮能做的事情，阿济格即便是接管了多尔衮的势力，也未必能做道的。
如此清廷就进入左右摄政王秉政的时局。
一时间平静无事，似乎多尔衮之死，就好像是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引起一丝波澜，随即消失不见了。
北京城中的消息，传到了南京，南京朝廷之上，一时间失声。
南京乾清宫之中，张轩坐在主位之上，左右分内阁与枢密院大臣落座。
张轩闭上眼睛，捏着鼻梁。用力的在黑暗的视界之中，按出各种各样斑斓的色块。心中很是失望。
他之所以失望，是因为他失策了。
内阁以张质为首的文臣，与枢密院以袁时中为首的武将，他们争论的焦点，都在要不要大举北伐，以及朝廷的钱粮是否足够支撑。但是他们有一个共识，就是多尔衮之死，定然会给清廷带来混乱。
唯一区别的是混乱的大而已。
这是北伐可乘之机。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多尔衮之死，这样大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北京城中的权力结构，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的变化，大抵是阿济格换了多尔衮而已。
也就是，张轩之前所想的种种策略，都落空了。
张轩如何能不失望。
他睁开眼睛，叹息一声，道：“事到如今，清廷处置无懈可击，北伐的时机不到，诸位这几都累了，好生回去休息几日，这三日不上朝，就当是我对多尔衮的尊重吧。”
“陛下。”文安之猛地起身，道：“北京之事，决计没有结束，而仅仅是一个开始。”
张轩微微有些奇怪，因为文臣一边，几乎众口一词，想要劝张轩暂缓北伐，而今北方的局势，是有利于他们，张轩看得清清楚楚，当北京的消息传来，张质与姚启圣可以长出一口气啊。
只是文安之这又要些什么？
张轩道：“文先生，觉得北京还有变数。”
文安之道：“陛下，阿济格此人比多尔衮如何？”
张轩道：“不如。”
文安之道：“多尔衮摄政之时，清帝不过九岁孩童，而今清帝已经是少年了。又有清廷太后，郑王，礼王，等宗室王宫护持，外有北方将门为姻亲，大势比之当初好了不知道多少，而阿济格此人何止不如多尔衮，是远远不如。为人粗暴，以不识书为能。如此满清的汉臣，定然从之归清帝。如此不过数年，阿济格必然失势。”
“而阿济格岂是那种束手就擒之辈。”
“清廷必乱。”
张轩听了，有些失望，道：“这我知道。只是我军又不能时时刻刻等着北伐吧。”
文安之道：“臣之意，非为北伐，而是使清廷内乱，不管怎么，彼内乱，就是我朝之喜。”
张轩道：“文先生的意思是？”
文安之道：“以臣之见，清廷之所以如此平稳，就是因为我朝大军在侧，让他们不敢有乱。而今我朝大军不在的话。他们才敢起别的心思。”
袁时中冷笑一声，道：“如何才能我朝大军不在？难不成让全军撤退吗？拱手相让？”
“不。”文安之道：“与清军议和。”
议和这两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自从张轩上一次以强烈的态度抵制议和之后，议和这两个字，在大夏朝廷之上，就成为了禁忌词汇，万万没有想到文安之居然敢出来。
张轩眉头拱起，嘴唇微微抿着。却已经表现出不耐的样子。
文安之道：“只要我朝议和，与清廷修秦晋之好，才能让清廷放下提防，阿济格与皇帝的冲突才能爆发。”
“我朝议和，东虏就信吗？”张轩道。
他一时分辨不清楚，文安之到底是为了迷糊清廷使之内乱，才提议和这一件事情，还是想要议和，才寻得借口。
“无须他们信我朝的诚意。”文安之道：“只需让他们知道，这几年战事，我朝财源枯竭，人困马乏，想修整一段时间。明为议和，实为停战。将来还有卷土重来之日。”
“他们会信吗？”袁时中道：“东虏明知道，他们还会再打过来，他们就会内乱。”
“自然。”文安之道：“只需给东虏一个喘息之极，我们在解决我们自己问题的同时，清军也会解决他们的问题。”
“而清廷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就是阿济格，唯有朝中政事稳定了，才有可能战胜于外，如果清廷朝纲如此紊乱，想要大胜我朝，是决计不可能的。”
“即便他们担心我们有诈，也不得不为，因为这一件事情总要解决的，还有即便皇帝不想解决，阿济格未必不想解决。”
“他们双方已入困笼。必有一死，双方都知道这一点。”
张轩听了，心中有些矛盾，他本意是决计不提和议之事，只是而今，似乎能通过议和制造一个机会，一个北伐的机会。
到底要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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