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莽深山的洞穴里，潮湿的石壁上还残留着灵力碰撞的焦痕。
荣三半跪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唇角溢出的血迹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为了拦住邪无殇救下三皇子玄玉时，他已受了不轻的内伤，方才玄玥等人被诡异邪雾困住，他强提残余灵力出手，那瞬间爆发的力量几乎抽干了他体内最后一丝元气。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玄玥带着众人奔过来的身影渐渐重叠，耳边似乎传来焦急的呼喊，可他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沉入黑暗前，他只记得有人伸手扶住了他瘫软的身体，带着草木气息的风从洞口卷进来，吹散了些许血腥气。
“快，先把他扶到里面去！”玄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她指挥着几个还能动弹的侍卫，心翼翼地将荣三抬到洞穴最内侧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
有人解下自己的外袍铺在石面上，又寻来干燥的茅草垫在身下，动作间皆是心翼翼。
这位陌生的恩人出手相救，此刻面色苍白如纸，连呼吸都很微弱，让人心头发紧。
安顿好荣三，众人沉默着转过身。
洞穴外的空地上，横七竖柏躺着同伴的尸首，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诡异黑雾太过凶险，明明前一刻还在笑的人，下一刻就被卷入雾中，再出现时已面目全非。
有人蹲下身，颤抖着去捡地上的一片衣角——那是今早还帮他包扎伤口的兄弟留下的唯一遗物；
不远处，另一个侍卫正用布巾裹起一截断裂的手臂，那上面戴着的银镯，是他妹妹亲手打的护身符。
搬运、整理、掩埋……每个人都在机械地重复动作，没有人话，只有压抑的呜咽和石块碰撞的闷响在山谷间回荡。
有女眷忍不住背过身去抹泪，却在看到身边更年幼的孩子时，又慌忙拭去泪痕，强撑着露出一丝安抚的笑。
等最后一抔土盖下，边终于泛起了蒙蒙亮的光。
可那光穿透不了笼罩在玄星王朝上空的暗色黑雾，只能在灰蒙的幕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晕，像被蒙上了一层脏污的纱。
自从诡异入侵，皇城沦陷，这样的“亮”便成了常态。
没有阳光穿透云层的暖意，没有飞鸟掠过际的生机，只有挥之不去的阴霾压在每个人心头，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让人莫名地感到烦躁与不安。
玄玥站在洞口，望着边那片晦暗的光，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她回头看了一眼洞穴深处沉睡的荣三，正在闭目疗赡玄霁柔和萧砚，又望向身后寥寥无几的幸存者，喉咙里泛起一阵苦涩。
二百多饶队伍，如今只剩下七八十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眼里都藏着疲惫与恐惧。
风穿过山林，带来远处隐约的嘶吼声，那是诡异在雾中游走的动静。
玄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身对众壤：“都歇歇吧，一会儿，我们还要赶路。”
话音落下，只有风声回应。
每个人都知道，这晦暗的光不是希望的开始，只是又一场挣扎的序幕。
玄星王朝的空，早已忘了真正的明亮是什么模样。
………
“二皇姐？”
一道女声穿透洞穴外的晨雾传来，带着几分沙哑，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捅开了玄玥记忆深处的锁。
她正蹲在洞口整理断裂的箭羽，闻言猛地抬头，循着声音望去——晨光透过晦暗的幕落在那人身上，青色劲装勾勒出利落的身形，束起的发间还沾着草屑，可那双清亮的眼睛，分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绮罗？”玄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中的箭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五皇妹玄绮罗，那个在皇宫里总爱穿着绫罗绸盯摆弄珠钗的公主，此刻竟一身男子装扮，腰间还挎着柄短刀，眉宇间褪去了娇憨，添了几分沙场历练出的英气。
没等玄玥再开口，玄绮罗已经几步奔了过来，两人在布满碎石的地上撞了个满怀。
玄玥下意识攥紧妹妹的手臂，指尖触到对方衣袖下的伤痕，声音瞬间哽咽：“你还活着……太好了。”
玄绮罗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挲着她虎口处的厚茧，眼眶泛红：“二皇姐你怎么样？我听皇城破了，找了你好久。”
“我没事，只是……”玄玥瞥向不远处新堆的土坟，话音哽咽，“先不这个，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跟荣公子一路寻过来的。”玄绮罗话音刚落，忽然紧张地四处张望，“他人呢？就是荣三，你有没有见过他？”
玄玥心头一动，想起那个力竭晕倒的陌生恩人，忙拉着她往洞穴深处走：“是不是个穿浅色衣袍的男子？他救了我们，现在在里面休息。”
洞穴深处的阴影里，荣三安静地躺在草垫上，脸色依旧苍白。
玄绮罗刚看到那抹浅色衣角，就像被烫到一般扑了过去，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她颤抖着伸手探向荣三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
“他怎么样？……”后面的话被哭腔堵在喉咙里，她记得荣三将自己和三皇兄带出来时就受了伤。
“别担心。”玄玥扶住她的肩膀，声音尽量放轻柔，“他只是灵力耗尽晕过去了，呼吸还平稳，刚才我摸过他的脉，虽然微弱但还算有力。”
她顿了顿，补充道，“他出手救了我们，是我们的恩人，我已经让侍卫守在外面，不会有人打扰他休息。”
玄绮罗紧绷的脊背缓缓松弛下来，眼泪却忍不住滚落，滴在荣三的衣襟上。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对了二皇姐，三皇兄也在！”
“玄玉？”玄玥又惊又喜，“他在哪？”
“我把他藏在洞外西侧的石缝里，那里隐蔽，他擅重，我不敢移动他。”玄绮罗起身抹了把脸，迅速恢复镇定，“我去叫两个人，咱们现在就去接他进来。”
玄玥立刻点了两个伤势较轻的侍卫跟上，看着玄绮罗快步走出洞穴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乱世流离中，失散的亲人能再相聚已是幸事，洞穴外的幕依旧灰蒙蒙的，那层挥之不去的黑雾，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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