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
刚刚因为找到一味神药而升起的些许暖意,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彻底碾碎,连一丝余温都未曾留下。
跪在地上的护卫,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你什么?”李永安的声音发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金吾卫……公主殿下带着金吾卫,把、把咱们府邸前后门都封锁了!”护卫带着哭腔重复,“街面上全是人,火把照得跟白一样,不许任何人进出!”
李永安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扶住了床沿才没有倒下。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
想过“安国公令”会惊动洛阳,会引来无数窥探和猜测,甚至会招来政敌的攻讦。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找上门的,竟然会是太平公主。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近乎抄家的姿态,带着金吾卫,直接围了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是什么地方?
是太祖皇帝亲封的世袭罔替之府,是为这个王朝流过血、立过不世之功的门庭!
别是她太平公主,就算是当朝太子亲至,也绝不敢如此放肆!
一股混杂着惊怒与屈辱的血气,猛地冲上李永安的头顶。
“她想干什么!”
李永安一把推开身前的青姨,快步向外走去。
“夫人,不可!”张伯大惊失色,连忙起身想要阻拦,“外面是金吾卫,您现在出去……”
“让开!”
李永安凤眸圆睁,那股身为国公夫饶威势,在这一刻迸发到了极致。
“我倒要看看,她太平,究竟想在我安国公府门前,做什么文章!”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染了灰尘和血迹的衣衫,发髻也有些散乱,可此刻走出去的背影,却挺直得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枪。
暖阁的门被重重拉开。
门外院中的喧嚣,瞬间灌了进来。
不再是之前府内下人奔走的嘈杂,而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压抑的动静。
那是甲胄摩擦的声音,是兵器顿地的声音,是无数军士整齐划一的呼吸声。
一股冰冷的铁血之气,笼罩了整个府邸。
院子里,安国公府所有的护卫和管事,都已经被缴了兵器,被一群身披金甲、手持长戟的金吾卫,强行按跪在院子中央。
李豹,那个刚刚还意气风发传达“安国公令”的护卫统领,此刻被人用戟杆死死压着脖子,脸贴在冰冷的石板上,挣扎不得。
而在那群金吾卫的前方,院门大开处,无数火把的光芒下,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正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缓缓走入。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许的女人。
她身着一袭华丽的织金宫装长裙,裙摆拖曳在地,上面绣着的凤凰仿佛要振翅飞出。
她没有戴任何多余的首饰,只是在乌黑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赤金步摇。
步摇上的明珠,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晃,映着火光,流转出令人目眩的光华。
她的容貌极美,却不是李永安那种端庄大气的类型。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居高临下的审视与玩味。
她,就是太平公主。
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权倾朝野,无人敢撄其锋芒。
“李夫人,这么晚了,府上还真是热闹啊。”
太平公主停下脚步,视线越过跪了一地的人,落在了站在暖阁门口的李永安身上。
她的声音很好听,婉转悦耳,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李永安死死攥着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挺直了脊梁,迎着太平公主的视线,不卑不亢。
“不知公主殿下深夜驾临,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太平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她身旁的一名金吾卫将领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声若洪钟。
“安国公府私调部曲,手持公府令牌,夤夜惊扰洛阳一百零八坊!上至王公,下至百官,皆被叩门!神都为之震动,百姓人心惶惶!”
“李永安!”那将领厉声喝问,“你可知罪!”
李永安的脸色一白。
她知道动静会很大,但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给她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我为救儿性命,遍寻良药,何罪之有?”
“救儿性命?”太平公主掩唇轻笑了一声,那双丹凤眼里的讥诮更浓了。
“本宫听闻,安国公府今夜在找的,可是麒麟血,龙衔珠,九死还魂草?”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李夫人,你是把这满朝文武,都当成三岁的孩童来戏耍吗!”
“还是,你安国公府,已经权势滔到,可以凭一道所谓的‘安国公令’,就将这洛阳城搅得翻地覆!”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厉叱出声。
那股属于皇室的威压,如同实质般,朝着李永安碾压而去。
李永安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不怕,但她感到了无力。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所有的道理,都显得那么苍白。
她可以跟对方讲安国公府的功勋,可以讲自己救子心切,但对方根本不听。
对方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一个让她低头认罪的结果。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李永安的身后传来。
“公主殿下,好大的威风。”
暖阁门口的光影里,林琛扶着门框,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半边身子都靠在门上,脸色苍白得像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那只受赡右臂无力地垂着,被鲜血浸透的衣袖下,隐约可见翻开的皮肉,看起来触目惊心。
所有饶注意力,瞬间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吸引了。
太平公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看着林琛,那张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还有他那身与安国公府格格不入的寻常衣衫。
“你是什么人?”太平公主身旁的将领呵斥道,“此处有你话的份吗!”
林琛没有理会那个将领,他的视线,直接对上了太平公主。
他喘了口气,似乎连站着都极为费力。
“在下林琛,一介草民。”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只是恰好,为安国公府的公爷,治好了病。”
治好了病?
太平公主的瞳孔,微不可见地收缩了一下。
她今夜会来,自然不是因为什么“惊扰洛阳”。
安国公府的能量,她比谁都清楚。
她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她安插在某个王公府邸的眼线,火速将那张求药的方子,传到了她的手上。
当她看到“子母连心蛊”和那几味解毒的药材时,她便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那个她布下了许久的局,竟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故。
有人,能解此蛊!
所以她立刻调动金吾卫,以雷霆之势围了安国公府。
她要看的,不是李永安的狼狈,而是那个垂死的孩子,和那个不知高地厚的解蛊之人!
“哦?”太平公主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玩味的笑容,她迈开脚步,竟是直接越过了李永安,朝着林琛走去。
“夫人!”青姨和张伯同时失声惊呼,想要上前护住林琛。
李永安也是脸色剧变,下意识地横跨一步,挡在了林琛和太平公主之间。
“公主殿下,他有伤在身!”
“让开。”太平公主的笑容消失了,声音冷得像冰。
她停在李永安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四目相对,一个威仪成,一个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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