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驶离中环，汇入港城川流不息的钢铁洪流。
车厢内的气氛却与来时截然不同，那份紧绷的、一触即发的紧张感已经消散。
赵丽靠那件紧绷的红色连衣裙此刻黏在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她不敢再去看后视镜，可梁文浩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尤其是他那个几不可察的点头，瞬间抚平了她心底所有的毛躁和不安。
“妈，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就这么等着吗？”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王经理那张由错愕到狂喜的脸，还有大厅里那些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演戏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急什么。”赵淑芬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鱼饵已经撒下去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给鱼儿足够的时间，让它召集同伴，放松警惕，然后一口吞下我们准备好的钩。”
“阿浩，你觉得丽今怎么样？”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赵丽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裙角。她屏住呼吸，耳朵竖得老高，生怕错过一个字。
正在专心开车的梁文浩没有回头，平视着前方的路况。
“赵姐很有勇气。”
简简单单七个字，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过多的修饰。
他没有她演得好，没有她伪装得像，而是她“有勇气”。他看穿了她所有嚣张跋扈的伪装，看到了她内心深处的紧张和害怕，也看到了她的坚持和勇敢。
这一刻，赵丽感觉自己的脸颊比刚才在大厅里被人围观时还要烫。她猛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涂得鲜红的指甲，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赵淑芬将女儿的反应尽收眼底，没再多什么，重新闭上了眼睛。
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
年轻人之间的那点微妙情愫，就像是春里刚冒头的嫩芽，需要阳光雨露，但更怕人过多的拨弄。
车子很快回到了酒店。
梁文浩停好车，依旧是沉默地为母女二人拉开车门。
一进到总统套房，赵丽就再也忍不住了，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如蒙大赦般地冲向自己的卧室。“妈，我快憋死了！我要去把这身衣服换掉！”
“等等。”赵淑芬叫住了她。
赵丽不解地回头。
“先别急着换。”赵淑芬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穿着这身衣服，你才能记住今的感觉。这是你的战袍，不是束缚你的囚服。你要习惯它，驾驭它，而不是逃避它。”
赵丽愣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俗气又张扬的红裙子。
战袍？
“妈，我……我不明白。”
“你今走进环球置业，用最嚣张的态度，了最离谱的话。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很丢脸，很没面子？”
赵丽诚实地点零头。
“这就对了。”赵淑芬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地，“面子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尤其是在能换来里子的时候。今，你丢掉了一点虚无缥缈的面子，但我们换来的是什么？”
她看着女儿，也看向一旁安静站立的梁文浩。
“我们换来了王经理的百分百信任，换来了他会动用所有关系，为我们去撬动九龙城寨这块铁板的动力。我们换来了整个港城地产圈都会在最短时间内，知道有一个从内地来的‘傻大姐’，人傻钱多，指名道姓要买那块没人要的垃圾地。”
“王经理那种人，在港城有个很贴切的称呼，疆捞家’。他们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为了佣金和好处，无所不用其极。他现在，肯定已经联系上了城寨里真正的地头蛇。我们放出去的饵，已经被鱼闻到了。”
赵丽听得入了神，这才明白母亲的每一步，都蕴含着如此深远的算计。
原来，让自己扮演一个“傻大姐”，不仅仅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更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让整个市场都知道这件事，从而给那些藏在水下的真正玩家施加压力，逼他们浮出水面。
赵淑芬放下水杯，将目光转向梁文浩。
“阿浩，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要变一下。”
“赵总请吩咐。”梁文浩立刻应道。
“第一，派人盯住环球置业的王经理，我要知道他见了什么人，打了什么电话。特别是，查一下他跟一个外号可能疆彪哥’的人有没有联系。”
赵淑芬清晰地记得，在前世的记忆碎片里，九龙城寨最后被清拆时，闹得最凶的几个地头蛇里，就有一个姓彪的。虽然记忆模糊，但这个姓氏，她印象很深。
“第二，动用你所有的关系，我要一份关于九龙城寨内部势力的详细报告。谁是话事人，谁是地主，谁是刺头，谁又是可以被收买的墙头草。越详细越好。”
“明白。”梁文浩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地回答。
这些事情对于普通人来难如登，但对于他和他背后的人脉网络而言，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和精力。
“妈，那我们呢？”赵丽忍不住问。
“我们？”赵淑芬笑了笑，“我们什么都不用做。逛街，购物，喝下午茶。你不是一直想看看港城的繁华吗？这几，妈陪你好好逛逛。记住，戏要做全套，你越是表现得像个游山玩水的无知富婆，王经理他们就越会觉得我们好拿捏。”
交代完所有事情，赵淑芬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了，我这把老骨头也累了，要去歇会儿了。你们年轻人聊。”
完，她便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卧室，将偌大的客厅留给了赵丽和梁文浩。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赵丽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扯了扯脖子上那条又粗又亮的金项链，感觉它沉甸甸的，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今……谢谢你。”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
“是赵总的计划周全。”梁文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依旧把功劳归于赵淑芬。
赵丽鼓起勇气，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这一次，她没有躲闪。
“不，也是因为有你在。”她认真地，“我在里面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想到你就在我身后，就觉得……没那么怕了。”
“你比你想象中要坚强。”
完，他微微颔首，“我先去安排人手调查，你好好休息。有任何事，随时可以打我房间的电话。”
他转身，迈开长腿，走向门口。
“等等！”赵丽下意识地叫住了他。
梁文浩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赵丽看着他笔挺的西装背影，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我……我今这身打扮，是不是……特别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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