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宝行里，赵淑芬那句云淡风轻的“我们就换下一家”，使赵丽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母亲在什么？在龙爷和肥佬坤这两尊煞神面前，她竟然还在关心买不买珠宝？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牵线木偶，线断了，悬在半空中，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就在她快要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即将龟裂的瞬间，身后那只扶着她手肘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赵姐，你母亲在问你话呢。”梁文浩的声音带着懒洋洋的腔调，吹拂在她的耳后，“别光顾着看戏，你也是主角。拿出你‘把九龙城寨填平’的气势来。”
他的话里带着调侃，可那温热的气息和沉稳的语调，却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赵丽几乎要罢工的心脏。
是啊，戏台已经搭好了，妈妈是主角，她也是。她不能在这里给妈妈丢脸。
赵丽猛地深吸一口气，忽视胸口那条鲜红裙子的束缚感，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硬生生把目光从龙爷和肥佬坤那两张阴晴不定的脸上挪开，重新投向了玻璃柜台。
里面的钻石、翡翠、黄金，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又诱饶光芒。
她甚至不敢细看，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一只还在微微发颤的手，胡乱地指向其中一条看起来最粗、最闪、最俗气的黄金项链。
“就……就那个吧。”她的声音干涩，但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不耐烦和挑剔，“看起来还行，先包起来。要是不喜欢，就拿来垫桌脚。”
“垫桌脚”三个字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该死的台词？
可是，效果出奇的好。
而门口的肥佬坤，脸上的肥肉猛地抽搐了一下。他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赵淑芬，要从她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这到底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在虚张声势。
龙爷盘核桃的手，咯吱咯吱的声音也停了。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真正意义上地开始审视眼前这个来自内地的老太太。
她们是真的，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种无视，比任何直接的挑衅和威胁，都更让人感到屈辱和愤怒。
肥佬坤身后的马仔们，个个脸色铁青，手已经摸向了腰间，只等大佬一声令下。
空气里的火药味，浓烈到几乎要爆炸。
赵丽能清晰地感觉到，梁文浩扶着她的那只手，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看似随意的站姿，其实已经调整到了一个可以随时暴起发难的角度，将她和赵淑芬都护在了最安全的位置。
“好，很好。”
终于，龙爷开口了。
他没有笑，只是缓缓地将手里的两颗核桃收进了唐装的口袋里。
“赵总，好手段，好魄力。”龙爷的目光从赵淑芬身上，缓缓移到赵丽身上，最后，落在了梁文浩的脸上，停留了一秒，“明上午十点，半岛酒店。我很好奇，赵总想怎么给我们九龙城寨，换一片。”
肥佬坤见龙爷表了态，也只能强行把火气压下去。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赵淑芬拱了拱手：“那我们就……恭候赵总大驾了。”
完，两人深深地看了赵淑芬一眼，眼神复杂，有震惊，有忌惮，更有掩饰不住的贪婪。
随后，龙爷转身，在一众黑衣饶簇拥下，慢悠悠地离去。
肥佬坤也一挥手，带着他的人马，像潮水一般退去。
几辆黑色的轿车发动，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直到那刺耳的引擎声彻底远去，珠宝行里紧绷到极点的气氛，才轰然垮塌。
经理一屁股坐在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店员们也像是虚脱了一样，扶着柜台，脸色煞白。
赵丽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心。”
梁文浩眼疾手快，另一只手伸出，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腰。
赵丽整个人几乎都跌进了他的怀里，后背紧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稳而规律，与自己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烟草和皮革的味道，再次将她包围。
“站稳了，赵姐。”梁文浩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戏还没演完呢。”
赵丽的脸“轰”的一下，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她触电般地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软得像一团棉花，根本使不上力气。
“经理。”
赵淑芬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走到柜台前，指着那条被赵丽“钦点”的黄金项链，对那个还瘫坐在地上的经理：“包起来吧，我女儿要了。”
经理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连声应道：“好，好！马上，马上就给您包起来！”
赵淑芬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本支票簿，潇洒地签下了一串数字，撕下来，递了过去。
整个过程，她看都没看身后的女儿和那个“贴身保镖”一眼。
直到坐回那辆车后座，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赵丽才终于彻底松懈下来，整个人瘫软在真皮座椅上。
她感觉自己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软。
“刚才，表现得不错。”
开车的赵淑芬，透过后视镜看了女儿一眼，语气里带着赞许。
赵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不出来。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梁文浩，他已经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好像刚才那个肌肉紧绷、气场全开的保镖不是他一样。
“你……你早就知道会这样？”赵丽声问。
梁文浩连眼睛都没睁开，嘴角却向上勾了勾：“我只负责动手，动脑子的事，归你妈。不过，你刚才要把金项链拿来垫桌脚，倒是挺有你妈的风范。”
赵丽的脸又热了。
她窘迫地低下头，却看到梁文浩放在膝盖上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虎口处有一层薄薄的茧，就是这只手，刚才稳稳地扶住了她。
“那个……谢谢你。”
梁文浩终于睁开了眼睛，侧过头来看她。车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分内之事而已，赵姐。”他顿了顿，忽然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谢我，不如考虑一下，给我涨点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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