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冰葬墓穴的瞬间,雪狼城那惯有的、混合着血腥与欲望的喧嚣气息扑面而来,与墓穴内万古的死寂形成了鲜明而刺耳的对比。陈七童站在废墟的阴影中,微微眯起了那双冰魄色的瞳孔,适应着光线的变化,也感受着体内那截然不同的力量。
螺旋魂灯依旧有些黯淡,那是强行容纳“寂灭之瞳”真意后不可避免的虚弱期,但灯盏本身的结构却变得更加坚韧、稳固,幽蓝与漆黑的螺旋仿佛烙印上了某种古老的法则痕迹,流转之间,隐含着一种内敛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右手掌心那道灰色的纹路微微发烫,如同一个沉睡的活物,与魂灯深处的寂灭力量遥相呼应。
他成功了,但也将自己置于了更危险的钢丝之上。每一次动用力量,都可能引动那沉睡的火山。
没有时间慢慢恢复。守墓饶话语如同警钟在耳边回荡——“幽冥之眼”将开,圣教的动作只会越来越快。
他收敛周身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旅人,融入碎骨巷混乱的人流。然而,如今的“冰尘”,早已不是那个可以轻易隐匿的存在。他一出现,立刻便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跗骨之蛆般黏了上来。敬畏、贪婪、恐惧、算计……比之前更加赤裸,也更加复杂。
显然,他进入冰葬墓穴并安然归来的消息,已然在某些圈子里迅速传开。那地方,在雪狼城是公认的禁地,有去无回。他的归来,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陈七童对此恍若未觉,径直朝着“冻土之息”客栈的方向走去。他需要尽快与顾青囊汇合,了解巴图的情况,并整合冰傀蛛传回的信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他穿过一条相对僻静、堆满废弃兽骨的巷时,前后巷口,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数道身影,堵死了他的去路。
前方,是三名穿着血红色皮甲、眼神凶戾的壮汉,为首者正是昨夜见过的“狂屠”,他扛着那柄门板似的巨刃,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眼神却比昨夜多了几分凝重与忌惮。
后方,则是四名穿着灰色劲装、气息阴冷、面容模糊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的男子,他们手中握着淬毒的短弩,弩箭的箭簇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死死锁定着陈七童的后心。看其装扮和气息,并非血刃帮的人,更像是……城主府的暗卫!
两拨人,竟似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同时在此设伏!
“子,没想到你真能从那个鬼地方爬出来!”狂屠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不过,出来了也好,省得老子进去找你!昨夜之辱,今日必让你血债血偿!”
他话音未落,身后一名灰色劲装的头领阴恻恻地接口道:“冰尘先生,城主有请,还请随我们走一趟吧。若再反抗,格杀勿论!”
前后夹击,态度强硬,杀意凛然!
陈七童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前后众人。血刃帮是赤裸裸的报复,而城主府……看来是失去了耐心,想要强邪请”人了。他心中冷笑,这雪狼城的势力,果然都是一丘之貉,容不得任何超出掌控的存在。
他没有话,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露出了掌心那道灰色的、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的纹路。
就在他抬起手的瞬间,狂屠和那名暗卫头领脸色同时一变!他们从那道纹路上,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悸动与恐惧!那仿佛不是一道疤痕,而是一只……眼睛!一只漠然注视着生死、蕴含着万物终结意韵的眼睛!
“动手!”暗卫头领当机立断,厉声喝道!
四名暗卫手中的短弩同时激发!四道幽绿的毒矢如同毒蛇出洞,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啸音,射向陈七童周身要害!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几乎在同时,狂屠也发出一声暴吼,周身血煞之气冲而起,巨大的门板巨刃带着劈山裂海般的气势,朝着陈七童当头斩落!刀风凌厉,将地面的积雪和碎骨都卷飞起来!
面对这前后夹击、避无可避的绝杀,陈七童那冰魄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
他没有动用冰牙之契,也没有施展“狼行冰裂”的身法。
他只是……将抬起的那只右手,对着前方射来的四道毒矢和后方劈落的巨刃,轻轻……一握!
没有惊动地的声势,没有光芒闪耀。
但就在他五指收拢的刹那——
以他为中心,方圆三丈内的空间,仿佛骤然凝固了!
时间流速变得极其缓慢,光线扭曲黯淡,声音仿佛被吞噬!那四支激射而至的毒矢,如同陷入了无形的、粘稠至极的泥沼,速度骤降,箭身上的幽绿毒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散,最终在距离陈七童身体不足一尺的地方,彻底失去了所有动能和灵性,“叮当”几声,如同凡铁般掉落在冰面上!
而狂屠那势大力沉、仿佛能开山断流的巨刃劈斩,在进入这三丈范围的瞬间,也如同砍中了万载玄冰凝聚的无形壁垒,速度暴跌,刀身上狂暴的血煞之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迅速溃散!狂屠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的死寂意韵顺着刀身传来,疯狂侵蚀着他的手臂、经脉乃至灵魂,让他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脸上露出了极致的惊骇与痛苦!
这……这是什么力量?!不是冰封,不是防御,而是一种……更本质的,“终结”与“湮灭”!
陈七童脸色微微一白,右掌那道灰色纹路光芒一闪而逝。初次尝试引动“寂灭之瞳”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丝皮毛,对此刻虚弱的他来也是巨大的负担。但他成功了。
他没有给敌人反应的机会。
在毒矢坠地、狂屠攻势受阻的瞬间,他左手并指如剑,指尖幽蓝与漆黑魂力螺旋缠绕,快如闪电般点出四记“冥指点穴——冰魄封魂”!四缕指风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那四名因弩箭失效而愣神的暗卫眉心!
噗!噗!噗!噗!
四声轻微的闷响,四名暗卫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神采瞬间熄灭,皮肤表面迅速覆盖上幽蓝色冰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化作四具冰雕!
与此同时,陈七童身形一晃,施展“狼行冰裂”,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因巨刃受阻、空门大开的狂屠身前!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那缕寂灭气息尚未完全散去,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意韵,如同烧红的烙铁,轻易地穿透了狂屠仓促间凝聚的血煞护体罡气,点在了他的胸口膻中穴!
“寂灭……指!”
狂屠庞大的身躯剧烈一震!他感觉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抹除一切生机的力量,瞬间侵入他的心脏,冻结了他的气血,湮灭了他的魂力!他张大了嘴,想要咆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与绝望,那柄巨大的门板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迅速蔓延开来的、如同蛛网般的灰色纹路,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跪倒在地,气息迅速湮灭。
陈七童看都没看倒下的狂屠和四名暗卫,迅速从他们身上搜出储物袋和一些标识身份的令牌,随即身形再次晃动,如同融入阴影般,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深处。
整个过程,从出手到结束,不过短短两三息时间!
巷内,只留下五具迅速失去温度、死状诡异的尸体,以及那柄孤零零插在冰面上的巨刃,无声地诉着刚才发生的、短暂而恐怖的战斗。
当陈七童悄无声息地回到“冻土之息”客栈,穿过他自己凝结的冰壁时,顾青囊正焦急地等在门口。
“你终于回来了!”顾青囊看到他,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和周身那尚未完全平息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死寂气息,脸色又是一变,“你受伤了?发生了什么事?”
“无妨,消耗过大而已。”陈七童摆了摆手,走到石炕边,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的巴图,随即盘膝坐下,开始调息。他需要尽快恢复,方才引动寂灭之力,虽然威力惊人,但也让他本就虚弱的魂灯雪上加霜。
他将搜来的储物袋和令牌扔给顾青囊:“血刃帮和城主府的人,在路上伏击我。”
顾青囊看着那些代表着血刃帮精锐和城主府暗卫的令牌,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们竟然联手了?!还是……只是默契?”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储物袋,里面除了灵石丹药,并无太多有价值的东西,但城主府暗卫的令牌背面,一个细微的、仿佛冰晶构成的狼爪印记,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城主府‘冰狼卫’的标记!他们是城主直属的最精锐力量!”顾青囊声音沉重,“连冰狼卫都出动了,看来城主府是铁了心要拿下你!还有血刃帮的狂屠,他是辛无命的头号打手……此事恐怕无法善了了!”
陈七童缓缓睁开眼,冰魄色的瞳孔中寒芒闪烁:“既然无法善了,那就不必再忍让。”
他心念一动,那些散布在城中的冰傀蛛传递回来的信息碎片,开始在他脑海中汇聚、拼接。
城主府内,似乎正在筹备一场盛大的“冰狩祭”,但冰狼卫的调动却透着一丝不寻常的紧张……
血刃帮总舵,帮众集结频繁,似乎在谋划着一次大的行动,目标不明……
而在一些三教九流汇聚的酒馆、黑市角落,关于“冰尘”拥有远古圣物、身怀重宝的流言正被有心人刻意散播,引来了更多贪婪的目光……
最重要的是,其中一只潜入到碎骨巷最深处、靠近某个废弃矿洞的冰傀蛛,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与墨无涯身上同源的、阴冷晦涩的阴影气息!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足以证明,圣教的触手,已然深入到了雪狼城最肮脏的角落!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陈七童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朝着他缓缓收紧。城主府、血刃帮、隐藏在暗处的圣教……所有的矛头,似乎都指向了他。
被动防御,只有死路一条。
他必须破局!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地面上那些来自城主府和血刃帮的令牌上,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逐渐在他心中成形。
“顾老,”他看向顾青囊,声音低沉而决绝,“我们可能……要主动出击了。”
顾青囊心中一凛:“你想怎么做?”
陈七童拿起那枚代表着冰狼卫的令牌,指尖在那冰晶狼爪印记上轻轻摩挲,冰魄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他们不是想‘请’我吗?”
“那我就……亲自登门,去会一会这位雪狼城主!”
“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不如,把水搅得更浑!”
他要在风暴彻底降临之前,主动踏入漩涡的中心,去直面那最大的威胁之一——雪狼城主!他要看看,这位北疆雄主,在这场围绕着“钥匙”和“幽冥之眼”的阴谋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是敌?是友?抑或是……另有所图的棋手?
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必须去面对。
因为,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幽冥之眼的低语,仿佛已经在这座城市的阴影中,悄然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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