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正,慈安堂外传来脚步声。
叶宏远走在最前面,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他身后跟着三姨夫、四婶婶,还有赵、钱两位老爷。五人鱼贯而入,个个穿戴整齐,脸上都是喜气。
老太君坐在主位上,手里转着佛珠,眼皮都没抬一下。
“侄儿给姑母请安。”叶宏远率先行礼。
“给老夫人请安。”其他人也纷纷行礼。
老太君这才抬起眼,淡淡扫了他们一眼:“都坐吧。”
几人分左右坐下,丫鬟上了茶。
堂内一时安静,只有茶盏轻碰的声响。
叶宏远等了片刻,见老太君不开口,便主动道:“姑母今日叫我们来,可是为了管家的事?”
老太君“嗯”了一声:“月底快到了,该给个答复了。”
叶宏远心中一喜,面上却故作沉稳:“姑母考虑得是。侯府这么大,确实需要个妥当人管着。”
四婶婶立刻接话:“可不是嘛!这些日子,府里乱糟糟的,咱们这些做亲戚的看着都心疼。老夫人,您是不知道,外头那些闲言碎语,得可难听了!”
老太君抬眼:“什么了?”
“咱们侯府如今是姐当家,没个正经主子。老夫人您……”四婶婶顿了顿,压低声音,“您老糊涂了,才会让个丫头片子管家。”
这话得重,堂内气氛顿时一凝。
老太君脸色沉了下来:“谁的?”
“外头都这么!”四婶婶叹气道,“老夫人,不是我,凌薇侄女到底年轻,不懂这些世家大族的规矩。前些日子在永昌伯府丢了脸,如今又丢了云锦……再这么下去,侯府的脸面就真让她丢光了!”
三姨夫也点头:“四夫人得对。凌薇侄女是好孩子,但管家这种事,不是光有心就行的。得有经验,得懂人情世故,得知道怎么管人、怎么管钱。”
他看向叶宏远:“宏远兄的夫人管家多年,从没出过差错。若有她帮着凌薇侄女,既能教她,也能保住侯府的脸面。”
赵老爷和钱老爷也附和:“是啊是啊!咱们都是为侯府好!”
老太君静静听着,手里佛珠转得越来越慢。
等他们都完,她才缓缓开口:“你们的意思……是让文斌他娘进府管家?”
叶宏远连忙道:“只是暂时帮衬。等凌薇侄女学会了,自然还是交给她管。”
“暂时?”老太君冷笑,“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话得直接,堂内几人都愣住了。
叶宏远脸色变了变:“姑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太君放下佛珠,目光如电,一一扫过在座几人:“我什么意思,你们心里清楚。”
她顿了顿,缓缓道:“这些日子,你们一个两个,往侯府跑得勤快。又是要安排人进账房,又是要换掉库房管事,又是到处薇儿的坏话——真当我老糊涂了,看不出来?”
四婶婶脸色一白:“老夫人,我们……我们也是为侯府着想……”
“为侯府着想?”老太君打断她,“四夫人,你娘家的绣庄前几日才因为苛待绣娘闹出事,你怎么不为自家着想?”
四婶婶噎住了。
三姨夫连忙打圆场:“老夫人息怒。四夫人也是好心……”
“好心?”老太君看向他,“老三家的,你米行的账目可清楚了?偷税漏税的事,查明白了吗?”
三姨夫脸刷地白了。
老太君又看向赵、钱两位老爷:“还有你们——听你们想进侯府当差?怎么,自家的生意不够做了,想来侯府分一杯羹?”
赵老爷和钱老爷吓得站起来,连连摆手:“没、没有的事!”
“没有?”老太君冷笑,“要不要我让人去查查,你们这几日都见了什么人,了什么话?”
堂内一片死寂。
叶宏远额角冒汗,强笑道:“姑母,您是不是……误会了?我们真的是一番好意……”
“好意?”老太君盯着他,“叶宏远,你在外地任知州时,收了多少钱,自己心里没数吗?”
叶宏远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姑母!这话可不能乱!”
“乱?”老太君从袖中取出一叠纸,重重拍在桌上,“你自己看看!”
叶宏远颤抖着手,拿起一张纸。
只看了一眼,脸就血色尽失。
那是他贪墨的账本副本!上面一笔笔,清清楚楚记录着他收受贿赂、挪用公款的数目!
“这、这……”他手抖得厉害,纸都拿不稳了。
“还有你,”老太君看向三姨夫,“你米行的真实账目,我也拿到了。做假账,偷税漏税,涉案一万两——够你进去待几年了!”
三姨夫腿一软,差点跪倒。
四婶婶见状,知道大事不好,转身就想溜。
“站住。”老太君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四夫人想去哪儿?”
四婶婶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老太君缓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散布谣言,败坏薇儿名声,又怂恿亲戚来逼宫——这笔账,怎么算?”
“我、我没迎…”四婶婶声音发颤。
“没有?”老太君从袖中又取出一张纸,“这是你绣庄那些绣娘的证词。苛待下人,以次充好,拖欠工钱——要我一笔一笔念给你听吗?”
四婶婶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不出来。
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赵老爷和钱老爷早就吓傻了,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叶宏远看着手中的账本副本,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姑母,这些东西……是谁给您的?”
老太君还没回答,门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是我。”
叶凌薇走进来。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绣银线暗纹的衣裙,头发挽得整整齐齐,脸上没有半分“慌乱”或“委屈”,只有一片沉静的从容。
她走到堂中,向老太君福了福身,然后转身,看向在座几人。
目光平静,却带着凛冽的寒意。
“三叔,三姨夫,四婶婶,”她一一唤过,“还有赵叔、钱叔——今日都到齐了,正好。”
叶宏远瞪着她:“是你!是你搞的鬼!”
“三叔错了。”叶凌薇淡淡道,“不是我搞的鬼,是你们自己作恶多端,留下了把柄。”
她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翻开:“三叔贪墨受贿八千两,证据确凿。三姨夫做假账偷税一万两,账目在此。四婶婶苛待绣娘,证词齐全。”
她又翻过一页:“还营—三叔为了文斌堂弟能中举,花了三千两银子买通主考官陈大人。这事,陈大人已经招了。”
叶宏远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科举舞弊!这是重罪!一旦查实,不但叶文斌的功名保不住,他也要跟着下狱!
“你、你胡!”他嘶声道,“我没有!”
“没有?”叶凌薇从袖中又取出一张纸,“这是陈大人亲笔写的证词,还有他收的三千两银票的票号——要不要我让人去钱庄查查,这银票是不是从三叔的账上支的?”
叶宏远彻底瘫了。
三姨夫见状,知道今逃不掉了,扑通跪下:“老夫人!大姐!我、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把贪的钱都吐出来!求您饶了我这一回!”
四婶婶也连忙跪下磕头:“我也是!我也是!我再也不敢了!”
赵老爷和钱老爷也跟着跪下,连连求饶。
老太君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人,眼中闪过厌恶。
“现在知道错了?”她冷声道,“晚了。”
她看向叶凌薇:“薇儿,你,该怎么处置?”
叶凌薇环视一圈,缓缓开口:“三叔贪墨受贿,证据确凿,该交官府查办。三姨夫做假账偷税,也该交官府。四婶婶苛待下人,按律当罚,该让她把拖欠的工钱补上,再赔一笔银子给那些绣娘。”
她顿了顿:“至于赵叔、钱叔——虽未得逞,但心思不正,该逐出族谱,永不往来。”
赵老爷和钱老爷瘫软在地。
逐出族谱!这意味着他们再也不能以叶家人自居,再也不能沾侯府的光!
叶宏远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恨意:“叶凌薇!你好狠的心!我可是你三叔!”
“三叔?”叶凌薇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三叔可曾把我当侄女?可曾把侯府当自己家?你们贪墨侯府钱财,败坏侯府名声,还想夺侯府的管家权——这时候想起是我三叔了?”
她走到叶宏远面前,俯视着他:“三叔,我父亲在世时,待你不薄。侯府风光时,你没少沾光。可父亲蒙冤,侯府艰难时,你在哪儿?如今侯府稍稳,你就急不可耐地想来分一杯羹——这样的三叔,我要不起。”
叶宏远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不出来。
叶凌薇转身,对老太君道:“祖母,孙女已经让人去报官了。官府的人,马上就到。”
老太君点点头:“好。”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脚步声。
福嬷嬷引着几个人进来——为首的是京兆府的捕头,身后跟着几个衙役。
捕头对老太君拱手:“老夫人,听府上遭了贼?”
老太君指着叶宏远几人:“就是他们。偷了府里十匹云锦,价值一千五百两。赃物藏在城南的庄子里,我让人带你们去取。”
捕头一挥手,衙役上前,将叶宏远、三姨夫、四婶婶都铐了起来。
“冤枉!冤枉啊!”四婶婶哭喊起来。
捕头冷冷道:“冤不冤枉,到了衙门再。”
他又看向赵老爷和钱老爷:“这两位……”
老太君摆摆手:“他们虽未动手,但心思不正。劳烦捕头把他们也带走,问问话。”
“是。”
赵老爷和钱老爷也被带走了。
堂内一下子空了下来。
老太君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
叶凌薇上前,扶住她:“祖母,累了吧?”
老太君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欣慰:“不累。看着你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祖母高兴。”
她顿了顿,看着叶凌薇:“薇儿,你长大了。比祖母想象的还要能干。”
叶凌薇眼眶微红:“孙女只是……不想再任人宰割。”
“好孩子。”老太君拍拍她的手,“从今往后,侯府就交给你了。祖母信你,一定能管好。”
叶凌薇重重点头:“孙女一定不负祖母所停”
窗外,阳光正好。
秋日的暖阳洒进来,将堂内照得亮堂堂的。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而那些贪婪的亲戚,也终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侯府,终于清净了。
而叶凌薇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风雨,还在后头。
但至少现在,她守住了这个家。
守住了父亲留下的侯府。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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