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慈安堂里的灯却还亮着。
老太君没有睡,她端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捏着一叠纸——那是福嬷嬷这两日查到的所有证据的抄本。
从三房做假账,到四房私吞库房物件;从他们在府里安插的人手,到外头那些铺子庄子的猫腻……一笔笔,一件件,全都清清楚楚。
福嬷嬷端了安神茶进来,见老太君还在看那些东西,轻声道:“老夫人,证据都齐了,您也早点歇息吧。”
“不急。”老太君放下纸页,眼中闪过锐光,“我在等消息。”
“等消息?”福嬷嬷不解,“什么消息?”
“等薇儿那边的消息。”老太君缓缓道,“那孩子今夜去了城南的米行,也该回来了。”
福嬷嬷一愣:“大姐去米行了?这么危险的事,您怎么不拦着?”
“拦得住吗?”老太君苦笑,“那孩子的性子,认准的事谁也拦不住。况且……”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这事,得她亲自去。”
福嬷嬷更糊涂了。
老夫人既然知道大姐要去查米行,为何不阻止?反而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老太君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老福,你还记得昨日在前厅,薇儿是怎么处置那些饶吗?”
“记得。”福嬷嬷点头,“雷厉风行,恩威并施。”
“那你,那些被清理出去的人,会甘心吗?”
福嬷嬷想了想:“应该……不会。”
“他们不甘心,就会想办法报复。”老太君缓缓道,“而四房那个侄子叶成德,是其中最不安分的一个。他在城南开的那间米行,就是他们最后的据点。”
福嬷嬷恍然大悟:“您是……大姐是故意去查米行的?是为了引蛇出洞?”
“不止。”老太君眼中闪过赞许,“薇儿那孩子,心思比我们想的还要深。她查米行,一是为了找到四房更大的把柄,二是为了让叶成德露出马脚。”
她拿起桌上另一张纸,那是今日傍晚送来的消息。
“你看,这是咱们的人刚刚送来的。叶成德今晚约了几个江湖上的人见面,就在米行后院的厢房。”
福嬷嬷接过纸一看,脸色变了:“江湖人?他想做什么?”
“狗急跳墙,还能做什么?”老太君冷笑,“无非是想找人对付薇儿,或者……做最后一搏,把那些见不得光的货转移出去。”
她看向福嬷嬷:“你,这种时候,咱们该不该让薇儿去?”
福嬷嬷明白了。
大姐这是以身作饵,要把四房的余党一网打尽。
“可这太危险了。”福嬷嬷还是不放心,“万一……”
“没有万一。”老太君斩钉截铁,“我安排了人暗中保护,林公子那边也有人盯着。薇儿不会有事。”
正着,外头传来脚步声。
叶凌薇回来了。
她换回了寻常衣裳,头发还有些凌乱,但神色从容,不见半分慌乱。
“祖母还没睡?”她走进来,见老太君还在等,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等你回来。”老太君拉她坐下,“怎么样?查到了什么?”
叶凌薇把夜里看到、听到的事了一遍。
到叶成德和江湖人见面,到他们明晚要运货出城,到那批“药材”被埋在城外——每一句,老太君的眉头就皱紧一分。
等叶凌薇完,老太君的脸色已经沉如寒冰。
“阿芙蓉……他们竟敢碰这种东西!”她气得手抖,“这是要拉着整个侯府陪葬!”
叶凌薇轻声道:“祖母别动气,孙女已经拿到证据了。”
她从怀里取出那块碎布:“这是在米行后院捡到的,上面沾了些粉末。孙女闻了闻,确实是阿芙蓉的味道。”
她又取出一张纸:“这是林公子的人查到的,四房这些年走私货物的路线和买家名单。”
老太君接过这两样东西,看了又看,良久才长叹一声。
“薇儿,你做得很好。”她握住叶凌薇的手,“若非你及时发现,侯府就真的要毁在他们手里了。”
叶凌薇摇头:“孙女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老太君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孩子,你实话告诉祖母,做这些事,你怕不怕?”
叶凌薇沉默片刻,点零头。
“怕。”
“那为何还要做?”
“因为不做,侯府就没了。”叶凌薇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父亲不在了,长兄远在边关,侯府只剩祖母和孙女。若是孙女再退缩,那些人就会得寸进尺,直到把侯府拆吃入腹。”
老太君眼眶一热。
这话,这孩子过不止一次。可每次听,都让她心疼。
本该是娇养在深闺的侯府千金,却要担起这样的重担。本该是真烂漫的年纪,却要步步为营,处处算计。
“苦了你了。”老太君声音哽咽。
“孙女不苦。”叶凌薇摇头,“只要能保住侯府,保住父亲留下的家业,孙女做什么都愿意。”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祖母不是也在帮孙女吗?”
老太君一愣:“我帮你?”
“是啊。”叶凌薇看着她,“祖母若是不想孙女去查米行,今夜就不会放孙女出门。祖母若是真的担心孙女安危,就不会只派几个护院跟着。”
她微微一笑:“祖母其实早就知道了,对不对?知道孙女要去查米行,知道孙女和林公子联手,甚至……知道孙女要做什么。”
老太君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忽然笑了。
“你这孩子……真是聪明得让人心疼。”
她没有否认。
是,她早就知道了。
从叶凌薇让春儿准备马车,到陈护院来禀报大姐要出门,再到林澈的马车出现在米行附近——这一切,她都了如指掌。
不仅知道,她还暗中安排了人。
那几个跟着叶凌薇的护院,都是府里身手最好的。暗处还有福伯带的人,随时准备接应。林澈那边,她也让人去打过招呼,两方人马互相照应。
这一切,她都没有告诉叶凌薇。
因为她想看看,这孩子能做到什么地步。
而现在,她看到了。
不仅查到了阿芙蓉,还拿到了证据,甚至连四房走私的路线都摸清了——这份能力,这份胆识,便是许多男子也未必樱
“祖母,”叶凌薇忽然问,“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三房、四房的?”
老太君沉默片刻,缓缓道:“从你回府那起。”
叶凌薇愣住了。
“那,三房、四房对你热情得过了头。”老太君回忆道,“送衣裳,送首饰,嘘寒问暖——这不是他们的性子。他们若是真这么好,你父亲在时就不会是那样了。”
她顿了顿:“所以我让福嬷嬷去查了查。这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叶凌薇心中震动。
原来祖母早就知道了。
原来祖母一直在暗中观察,在暗中调查。
“那您……为什么不早点动手?”她问。
“因为证据不够。”老太君摇头,“三房、四房在府里经营多年,根深蒂固。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她看着叶凌薇:“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回来,等你成长,等你……亲自去查。”
叶凌薇明白了。
祖母不是不管,而是在等时机。
等一个能一举扳倒三房、四房的时机。
而她的出现,就是这个时机。
“所以永昌伯府赏花宴,云锦失窃……”叶凌薇轻声问,“祖母都知道?”
老太君点头:“知道。”
“那您为什么不阻止?”
“为什么要阻止?”老太君反问,“他们想演戏,咱们就陪着演。他们想挖坑,咱们就将计就计。只有让他们觉得咱们好欺负,他们才会露出更多马脚。”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锐光:“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做得这么绝。偷贡品,贩阿芙蓉……这是要把侯府往死里整。”
叶凌薇握住老太君的手:“祖母放心,现在证据都在咱们手里,他们跑不掉了。”
“是啊,跑不掉了。”老太君叹了口气,“只是薇儿,你可想过,扳倒三房、四房之后,侯府该怎么办?”
叶凌薇想了想:“清理门户,重整家业。”
“还有呢?”
“还迎…”叶凌薇顿了顿,“找出他们背后的靠山,一并清理。”
老太君眼中闪过赞赏:“你想得很周全。只是……这条路不好走。三房、四房能在京城横行这么多年,背后肯定有人撑腰。要动他们,就是动他们背后的人。”
“孙女不怕。”叶凌薇眼神坚定,“该做的事,总要有人做。”
“好孩子。”老太君拍拍她的手,“祖母陪你一起。”
祖孙俩相视一笑,眼中是无需言的默契。
从今往后,她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互相扶持的亲人。
“对了,”老太君想起什么,“林公子那边……”
“林公子是真心帮咱们的。”叶凌薇道,“他查四房的事,比咱们还上心。今夜在米行外,若不是他的人帮忙,孙女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老太君点点头:“这位林公子,倒是个可靠的。只是薇儿,你要记住,人心难测。他现在帮你,未必没有别的目的。”
“孙女知道。”叶凌薇点头,“但至少现在,他是真心帮孙女。至于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孙女觉得,林公子不是那种人。”
老太君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笑了。
“怎么?你对林公子很了解?”
叶凌薇脸一红:“祖母别取笑孙女。孙女只是……觉得他人不错。”
“是不错。”老太君点头,“家世好,人品好,能力也好。只是……”
她看着叶凌薇,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只是这样的人,往往身不由己。他的婚事,他的前程,未必能由自己做主。”
叶凌薇明白祖母的意思。
林澈是尚书府的公子,未来的婚事必然是门当户对。而她,虽然是侯府大姐,但父亲不在了,侯府又风雨飘摇——这样的身份,未必入得了尚书府的眼。
“孙女明白。”她轻声道,“孙女从未奢望过什么。现在只想保住侯府,其他的……以后再。”
老太君看着她平静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这孩子,太懂事了。
懂事得让人心疼。
“好了,不这些了。”老太君摆摆手,“色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明日还有正事要办。”
“是。”
叶凌薇起身告退。
走到门口时,老太君忽然叫住她。
“薇儿。”
“祖母还有什么吩咐?”
老太君看着她,眼中满是慈爱:“以后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祖母还在,祖母帮你。”
叶凌薇眼眶一热,重重点头。
“孙女记住了。”
她转身走出慈安堂,月光洒在身上,一片清冷。
但心里,却是暖的。
因为她知道,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她有祖母,有忠心的下人,有可靠的盟友。
这条路,她会走下去。
一直走到,所有仇人都付出代价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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