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聚会散了,可侯府里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几个走得近的亲戚出了祠堂,没敢在府里多待,径直去了城南一间不起眼的茶楼。
雅间里,门一关,方才在祠堂里还低眉顺眼的几个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这算什么?”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拍桌子,“让个黄毛丫头骑到咱们头上来了!”
他是五房的叶宏文,论辈分是叶凌薇的堂叔,平日里仗着亲戚身份,没少在侯府捞好处。今日见叶凌薇掌权,新规矩一条条立下来,心里最慌的就是他。
“声点。”另一个年纪大些的族老压低声音,“隔墙有耳。”
“怕什么!”叶宏文声音更高了,“老三、老四都进去了,叶成德也送了官,下一个就该轮到咱们了!你们没听见那丫头今的话?‘三房、四房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这分明是在敲打咱们!”
这话一出,屋里几个人脸色都变了。
他们这些人,哪个没借着亲戚身份占过侯府的便宜?从前老太君睁只眼闭只眼,他们也觉得理所当然。可如今换了叶凌薇当家,这丫头手段狠辣,眼里揉不得沙子——他们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宏文得对。”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开口,她是六房的婶娘王氏,“那丫头查账查得紧,我娘家侄子从前在绸缎庄当管事,前几日被查出来做假账,直接送官了。一点情面都不讲!”
“我那铺子也是。”另一个亲戚叹气,“从前从侯府进货,价钱能压三成。如今换了新掌柜,一分不让。是大姐立的规矩,谁来情都没用。”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越心越慌。
叶凌薇清理三房、四房时,他们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觉得是那两房太贪心,活该。可如今轮到他们头上,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丫头不是只针对三房、四房,她是真要整顿整个侯府!
“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保”叶宏文眼中闪过狠色,“得想个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王氏苦笑,“老太君摆明了全力支持她,今日在祠堂你也看见了,谁有异议?”
“老太君支持,是因为那丫头能给她长脸。”叶宏文压低声音,“可若是那丫头出了丑,犯了错,让侯府蒙羞呢?老太君还能这么护着她?”
几人互相看了看。
“你的意思是……”
“永昌伯府老夫饶寿宴,不是快到了吗?”叶宏文眼中闪过算计,“那丫头要去,老太君也要去。到时候……”
他没完,但意思大家都懂了。
侯府如今势弱,最需要的就是脸面。若是在这种场合出了丑,老太君脸上挂不住,那些世家夫人姐的闲话传出去,叶凌薇这掌权者的位置,还能坐得稳?
“可那丫头如今精得很,怎么让她出丑?”王氏问。
叶宏文笑了:“她精,可有人不精。”
“谁?”
“叶柔儿。”叶宏文道,“那丫头今日不是从家庙回来了吗?被叶凌薇赶回去了。心里正恨着呢。”
王氏眼睛一亮:“你是……”
“让她去。”叶宏文冷笑,“她不是想回侯府吗?咱们帮她。只要她能在寿宴上让叶凌薇出丑,事成之后,咱们保她回府。”
“她会答应吗?”
“会。”叶宏文肯定道,“那丫头什么性子,咱们还不清楚?嫉妒心强,又自以为是。被送进家庙这些日子,心里早恨毒了叶凌薇。如今有机会报复,她能不抓住?”
几人商量了一阵,觉得这主意可校
叶柔儿是女眷,出入内宅方便。她又了解叶凌薇,知道怎么戳她痛处。让她去办这事,最合适不过。
“只是……”王氏还有些犹豫,“若是被老太君发现了……”
“发现了又如何?”叶宏文打断她,“是叶柔儿自己做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不过是看她可怜,帮她几句话罢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狠色:“再了,咱们现在还有退路吗?那丫头查账查得这么紧,迟早查到咱们头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这话到了几人心里。
是啊,叶凌薇清理完三房、四房,下一步就该轮到他们了。与其等死,不如搏一把。
“好,就这么办。”王氏咬牙道,“我去找叶柔儿。”
家庙里,叶柔儿正坐在窗前生闷气。
今日去侯府,她本是抱着十足的把握。想着自己装得可怜些,认错态度诚恳些,叶凌薇看在亲戚份上,怎么也得给她个机会。
可没想到,叶凌薇一点情面都不讲,直接把她赶了回来。
“贱人!”她狠狠撕着手里的帕子,“不就是得了势吗?嚣张什么!”
正骂着,外头传来敲门声。
“表姐,六房的王婶娘来了,要见您。”
叶柔儿一愣。
六房的王婶娘?她来做什么?
“请进来。”
不多时,王氏进来了。
她提着个食盒,脸上堆着笑:“柔儿啊,婶娘来看看你。在家庙这些日子,受苦了吧?”
叶柔儿心中警惕,面上却做出可怜的样子:“多谢婶娘挂念。柔儿……柔儿是自作自受,不怪表姐。”
“话不能这么。”王氏把食盒放下,拉着叶柔儿坐下,“你年纪,不懂事,犯了错改了就是。哪能一辈子关在家庙里?再了,你母亲走得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们做长辈的,看着也心疼。”
这话得贴心,叶柔儿眼圈一红,眼泪就掉下来了。
“婶娘……”
“好了,不哭。”王氏拍拍她的手,“婶娘今日来,是想帮你。”
“帮我?”叶柔儿抬起泪眼。
“是啊。”王氏压低声音,“你表姐如今掌了权,六亲不认,连我们这些长辈都不放在眼里。这样下去,侯府怕是要被她折腾散了。”
她顿了顿,看着叶柔儿:“柔儿,你想不想回侯府?”
叶柔儿心中一动,连忙点头:“想,柔儿做梦都想。可是表姐她……”
“她不同意,是因为觉得你不够好。”王氏道,“可若是你能证明,你比她强呢?”
“证明?”叶柔儿不解。
“过几日永昌伯府老夫人寿宴,你表姐要去。”王氏缓缓道,“你若是在寿宴上表现得好,让那些夫人姐都看到你的好,看到你比叶凌薇强……到时候,老太君脸上有光,不定就让你回府了。”
叶柔儿眼睛亮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王氏点头,“只是……要表现得好,得做些准备。”
“什么准备?”
王氏凑到她耳边,低声了几句。
叶柔儿听着,脸色变了变:“这……这不好吧?若是被发现了……”
“发现了又如何?”王氏道,“你不过是‘不心’错了几句话,能有多大罪过?可若是成了,你就能回侯府了。柔儿,你甘心一辈子待在这家庙里吗?”
叶柔儿咬着唇,心中挣扎。
她当然不甘心。
凭什么叶凌薇就能做侯府大姐,掌权当家,风光无限?她就得在家庙里吃斋念佛,孤苦伶仃?
“好。”她眼中闪过狠色,“我做。”
王氏笑了:“这才对嘛。放心,婶娘会帮你的。”
她又交代了几句,才起身离开。
等王氏走了,叶柔儿坐在窗前,看着外头沉沉的夜色,心中翻涌。
她知道王氏没安好心,不过是想利用她对付叶凌薇。
可那又如何?
只要能回侯府,只要能报复叶凌薇,被人利用又怎样?
她想起前世,叶凌薇死后,她成了侯府最受宠的姐,那些世家夫人姐谁不巴结她?那样的日子,才是她该过的。
今生,她一定要夺回来。
不惜一切代价。
与此同时,城南另一处宅子里,叶文斌也在密谋。
他父亲还在牢里,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侯府的产业也被收了回去——这一切,都是叶凌薇害的。
“少爷,周大人那边……还是没松口。”一个心腹低声禀报。
叶文斌脸色阴沉:“他收了那么多礼,还想不办事?”
“周大人,科举舞弊是大案,皇上亲自过问的,他不敢插手。”心腹道,“让少爷……另想办法。”
“另想办法?”叶文斌冷笑,“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这些日子四处活动,银子花了不少,可那些往日里称兄道弟的人,如今见了他都躲着走。世态炎凉,他算是看透了。
“少爷,的听……”心腹犹豫了一下,“大姐要去永昌伯府寿宴。”
叶文斌眼神一凝:“什么时候?”
“三日后。”
“三日后……”叶文斌喃喃道,“好,好机会。”
“少爷的意思是……”
“她让我父亲入狱,让我家破人亡。”叶文斌眼中闪过怨毒,“我也不能让她好过。”
他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封信。
“把这封信,送到永昌伯府二公子手里。”他把信交给心腹,“记住,要亲手交给他,不能让别人知道。”
心腹接过信,迟疑道:“少爷,永昌伯府二公子……他会帮咱们吗?”
“他会。”叶文斌肯定道,“他欠我一个人情。再了,叶凌薇如今掌权,侯府那些产业,他可没少惦记。若是叶凌薇倒了,他能分一杯羹,何乐而不为?”
心腹明白了,躬身退下。
叶文斌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夜色,眼中寒光闪烁。
叶凌薇,你以为你赢了?
这才刚刚开始。
咱们走着瞧。
侯府里,叶凌薇还不知道这些暗中的算计。
她正在书房看账册,春儿端了茶进来。
“姐,夜深了,该歇息了。”
叶凌薇放下账册,揉了揉眉心:“这就睡。”
“姐,”春儿声道,“奴婢刚才听,六房的王婶娘今日去家庙看表姐了。”
叶凌薇眉头微皱:“她去看叶柔儿?”
“是。”春儿点头,“还带了食盒,了好一会儿话才走。”
叶凌薇眼中闪过冷意。
王氏是什么人,她心里清楚。无事不登三宝殿,突然去看叶柔儿,肯定没安好心。
“让人盯着家庙。”她吩咐道,“叶柔儿有什么动静,随时来报。”
“是。”春儿应道,犹豫了一下,“姐,您……表姐会不会又使坏?”
“会。”叶凌薇肯定道,“她那种人,不会甘心在家庙待着的。不过……”
她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她若是安分,我还能留她一条活路。她若是不安分……”
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前世,叶柔儿害她那么惨。今生,她给过叶柔儿机会,是叶柔儿自己不珍惜。
“对了,”叶凌薇想起什么,“永昌伯府寿宴的帖子,送来了吗?”
“送来了。”春儿道,“老夫人那边也收到了,明日让您过去商量送礼的事。”
叶凌薇点点头。
永昌伯府寿宴,她知道不会太平。
那些想看侯府笑话的人,那些想看她出丑的人,都会在那里等着。
但她不怕。
前世,她在那里受尽屈辱。今生,她要在那里,让所有人看到,侯府还没倒,她叶凌薇,不是好欺负的。
“姐,”春儿担忧道,“这次寿宴,您一定要心。奴婢听……三房那个叶文斌,最近和永昌伯府二公子走得近。”
叶凌薇眼神一凝。
叶文斌和永昌伯府二公子?
这倒是个新消息。
“知道了。”她淡淡道,“你去睡吧,我再看看账册。”
“是。”
春儿退下了。
叶凌薇重新拿起账册,却看不进去。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夜色。
月光如水,洒在庭院里,一片清冷。
她知道,暗处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有多少人在等着她犯错。
但她不会给他们机会。
这一世,她要赢。
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让所有仇人,都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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