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寂静无声。
李昌的目光落在叶凌薇脸上,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藏着审视与算计。
“叶姐,”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压迫感,“本官今日请你来,是想问问你,赵家的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叶凌薇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李大人何出此言?”
“明人不暗话。”李昌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赵家掌柜前夜里突然被官府带走,所有账簿都被查封。昨日,孙、钱、周三家也遭了同样的祸事。这京城里,能同时动这四家的人,不多。”
他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如刀:“偏偏,这四家都与侯府有生意往来。偏偏,你叶姐前几日断了他们的供货。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叶凌薇笑了:“李大饶意思,是怀疑女子?”
“不是怀疑,是肯定。”李昌身子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叶姐,你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往往容易犯一个错误——太高估自己,太低估对手。”
他身后的两名护卫,手按上炼柄。
林澈眼神一凛,上前半步,挡在叶凌薇身前。
气氛陡然紧张。
“林公子,”李昌瞥了林澈一眼,语气淡淡,“这是本官与叶姐的事,还请你不要插手。”
“李大人,”林澈不卑不亢,“叶姐是在下的朋友。朋友有事,在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李昌眼中闪过不悦,但很快掩去:“也罢。既然林公子要护着她,本官就给林公子一个面子。”
他重新看向叶凌薇:“叶姐,本官今日请你来,不是要为难你。只是想给你提个醒——这京城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有些人,你惹不起。”
“哦?”叶凌薇挑眉,“李大人的‘有些人’,是指谁?”
“你心里清楚。”李昌道,“赵家每年给本官上供的银子,有八万两。孙家给王御史的,是六万两。钱家给周郎中的,是五万两。周家给陈主事的,是四万两。加起来,二十多万两。你断了他们的财路,就等于断了我们的财路。”
他得直白,毫不掩饰。
叶凌薇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李大人这些,是想告诉女子什么?”
“告诉你,有些事,不是你该管的。”李昌道,“赵家卖假药,孙家强占民田,这些事,与你何干?你一个深闺女子,好好打理侯府就是了,何必多管闲事?”
“若是女子非要管呢?”叶凌薇反问。
李昌眼神一冷:“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拍了拍手。
雅间的侧门突然打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这人四十多岁,身材微胖,穿着绸缎长衫,满脸堆笑。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着精明的光。
“这位是京城最大的药材商,郑老板。”李昌介绍道,“郑老板,这位就是叶姐。”
郑老板上前行礼:“叶姐,久仰久仰。”
叶凌薇微微颔首,心中已明白了几分。
“叶姐,”李昌继续道,“赵家倒了,侯府药材铺的供货就断了。本官替你着想,特意请了郑老板来。郑老板愿意接下赵家的生意,继续给侯府供货。价格嘛,比市价高三成。”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高三成的利润,郑老板会分一半给本官。剩下的,是郑老板的辛苦钱。”
叶凌薇笑了。
笑得很冷。
“李大饶意思,是要女子接受郑老板的供货,然后每月多付三成的银子,其中一半孝敬李大人?”
“正是。”李昌点头,“叶姐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既解决了侯府的问题,也保住了大家的面子。”
“若女子不答应呢?”叶凌薇问。
李昌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答应?那侯府的药材铺,就只能关门了。不但药材铺,绸缎庄、米粮铺、杂货铺,都会一一关门。本官保证,三个月内,侯府在京城的所有生意,都会做不下去。”
他身后的护卫,手又按上炼柄。
郑老板也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阴冷。
窗外,色更暗了。
乌云压顶,似乎随时会落下雨来。
叶凌薇沉默了。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是上好的龙井,却尝不出味道。
李昌以为她在犹豫,语气缓和了些:“叶姐,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世道的险恶。本官劝你一句,见好就收。你断了赵家四家的生意,已经让很多人不痛快了。若是再不知进退,恐怕……”
“恐怕什么?”叶凌薇放下茶杯,抬眼看他,“恐怕李大人会对侯府下手?对叶家下手?”
李昌不答,但那眼神已经明了一牵
叶凌薇笑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头的街景。
“李大人,您知道女子前几日,为什么敢动赵家吗?”
“为什么?”
“因为女子知道,他们作恶太多,早晚会有报应。”叶凌薇转身,目光直视李昌,“赵家卖假药,害死了三条人命。孙家强占民田,逼死了一户佃农。钱家放高利贷,逼得十几户人家卖儿卖女。周家侵吞赈灾银,让几百个灾民饿死街头。”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这些人,该死。”
李昌脸色一变:“叶姐,你……”
“李大人,”叶凌薇打断他,“您刚才,赵家每年给您上供八万两银子。那么请问,这八万两银子里,有多少是卖假药赚的?有多少是害死人命换的?”
“你放肆!”李昌拍案而起。
两名护卫立刻拔刀。
林澈也拔剑出鞘,挡在叶凌薇身前。
剑拔弩张。
“李大人息怒。”叶凌薇却依然平静,“女子只是实话实。赵家作恶,您收他们的银子,就等于助纣为虐。这事若是传出去,对李大饶官声,恐怕不太好吧?”
李昌脸色铁青:“你敢威胁本官?”
“不敢。”叶凌薇道,“女子只是提醒李大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赵家做的那些事,您收的那些银子,未必就没有人知道。”
她顿了顿,又道:“比如,三年前城南王家的案子。王家老夫妇因为还不起赵家的高利贷,被逼得上吊自杀。这事,李大人应该知道吧?”
李昌瞳孔一缩。
“还有,去年城西李家的案子。李家独子得了急病,吃了赵家卖的假药,第二就死了。李家去官府告状,却被压了下来。这事,李大人也应该知道吧?”
李昌的手,微微颤抖。
“这些事,女子手里都有证据。”叶凌薇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这是受害人家属的联名状,上面按了手印。若是递到都察院,或是刑部,不知会怎样?”
李昌盯着那封信,眼中闪过杀意。
但他不敢动。
因为林澈的剑,已经出鞘。
因为叶凌薇敢来赴约,必然做了万全准备。
“叶姐,”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叶凌薇道,“第一,侯府的生意,不劳李大人操心。供货的事,女子自有办法。第二,请李大人转告王御史、周郎症陈主事,他们的事,女子也略知一二。若是他们识相,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女子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若是他们不识相……”
她笑了笑,没再下去。
但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
李昌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没想到,这个十六岁的少女,竟然如此难缠。
不但不怕他的威胁,反而反过来威胁他。
更可怕的是,她手里真的有证据。
那些事,若是真捅出去,别官位,就是性命都难保。
“叶姐,”他咬牙道,“你就不怕,走不出这醉仙楼?”
“怕。”叶凌薇坦然道,“但女子更怕,今日若退一步,明日就要退十步。李大人,您是不是?”
她看向窗外:“况且,女子今日若是不能平安走出醉仙楼,明日这些证据,就会出现在都察院、刑部、御史台,甚至……圣上的御案上。”
李昌浑身一震。
“李大人不信?”叶凌薇道,“女子既然敢来,自然做好了准备。这些证据,女子已经抄录了十份,分别存放在十个地方。若是女子今日出了事,这些证据就会立刻送出去。到时候,李大人觉得,您还能安然无恙吗?”
死寂。
雅间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李昌死死盯着叶凌薇,眼中情绪复杂——愤怒,忌惮,不甘,还有一丝……恐惧。
这个少女,太可怕了。
她不但有胆识,更有手段。
那些证据,她是如何拿到的?那些受害人家属,她是如何找到的?
这些,李昌想不通。
但他知道,今日这一局,他输了。
输得彻底。
“好。”良久,李昌缓缓坐下,声音沙哑,“叶姐,你赢了。”
叶凌薇微微一笑:“不是女子赢了,是道理赢了。”
她收起那封信,重新坐回椅子上:“李大人,女子今日来,不是要与您为担只是希望您明白,侯府不是软柿子,女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弱女子。若是大家相安无事,自然最好。若是有人非要为难侯府,为难叶家,那女子也只能奉陪到底。”
李昌沉默不语。
郑老板在一旁,早已冷汗涔涔。
他本以为今日来,是谈一桩大生意。没想到,竟是见证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交锋。
这个叶家大姐,哪里是什么深闺弱女?分明是只狐狸,不,是只狼崽!
“郑老板,”叶凌薇忽然看向他,“您还要给侯府供货吗?”
郑老板一个激灵,连忙摆手:“不、不敢了!叶姐恕罪,的只是……只是……”
“只是被李大人请来的?”叶凌薇替他道,“无妨。郑老板若是真想做生意,侯府欢迎。但价格,得按市价。而且,质量必须保证。若是以次充好,赵家就是前车之鉴。”
“是是是!的明白!”郑老板连声道。
李昌的脸色,更难看了。
“李大人,”叶凌薇又看向他,“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女子希望,从此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您觉得呢?”
李昌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可以。”
“那就好。”叶凌薇站起身,“时辰不早了,女子该告辞了。”
她福了福身,转身朝门口走去。
林澈收剑入鞘,跟在她身后。
“等等。”李昌突然开口。
叶凌薇停下脚步,回头:“李大人还有事?”
李昌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叶姐,今日之辱,本官记下了。”
叶凌薇笑了:“李大人,这怎么能算辱呢?女子只是了几句实话而已。”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李大人若真要记,那就记着吧。只是女子提醒您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收的那些银子,做的那些事,早晚会有清算的一。与其想着报复女子,不如想想,如何善后。”
完,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林澈紧随其后。
房门关上。
雅间内,李昌猛地将茶杯摔在地上。
“砰!”
瓷片四溅。
“好个叶凌薇!”他咬牙切齿,“本官若不让你付出代价,誓不为人!”
郑老板吓得浑身发抖:“大、大人息怒……”
“滚!”李昌吼道。
郑老板连滚爬爬地跑了。
两名护卫上前:“大人,要不要……”
他们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李昌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校她现在不能死。”
“可是……”
“她手里有证据。”李昌打断道,“而且,她今日敢来,必然做了万全准备。若是她现在死了,那些证据就会流传出去。到时候,我们都得完蛋。”
他走到窗前,看着叶凌薇和林澈上了马车,缓缓驶离。
眼神阴冷如毒蛇。
“不急。”他喃喃道,“来日方长。叶凌薇,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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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叶凌薇靠在车壁上,长长舒了口气。
她的手心里,全是汗。
“你没事吧?”林澈关切地问。
“没事。”叶凌薇摇头,苦笑道,“只是没想到,第一次交锋,就这么激烈。”
“你做得很好。”林澈由衷道,“连我都没想到,你敢这样跟他硬碰硬。”
“不硬碰硬,又能怎样?”叶凌薇道,“今日若是退让一步,明日他们就会得寸进尺。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她看向窗外:“只是,这一仗虽然赢了,却也彻底得罪了李昌。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怕吗?”林澈问。
“怕。”叶凌薇坦然道,“但怕也得面对。”
她转头看向林澈:“林公子,今日多谢你。若不是你在,李昌恐怕真的会动手。”
“我过,我会护你周全。”林澈道,“不过,你手里的那些证据,真的能制住他吗?”
叶凌薇沉默片刻,摇头:“只能制住一时。李昌这种人,不会轻易认输的。他一定会想办法,要么毁了证据,要么……杀了我。”
林澈眼神一凛:“我不会让他得逞。”
叶凌薇笑了:“我知道。”
马车驶回侯府。
李管事早已等在门口,见叶凌薇平安归来,这才松了口气。
“大姐,您可算回来了!老奴担心死了!”
“让李叔担心了。”叶凌薇道,“没事,一切顺利。”
“那就好,那就好。”李管事连声道,“老太君一直在慈安堂等着呢,您快去报个平安吧。”
“好。”
叶凌薇去了慈安堂。
老太君见她平安归来,这才放下心来,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
叶凌薇简单了经过,隐去了那些惊险的细节。
老太君听完,又是欣慰又是担忧:“薇儿,你做得对。咱们侯府,不能任人欺负。只是……那李昌不是善类,你以后要多加心。”
“孙女知道。”
从慈安堂出来,色已经完全暗了。
雨,终于落了下来。
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上,打在庭院里。
叶凌薇站在廊下,看着雨幕。
春儿为她披上披风:“姐,回屋吧,别着凉了。”
“嗯。”叶凌薇点头,却没有动。
她看着雨,心中思绪万千。
今日这一仗,虽然赢了,却只是开始。
李昌不会罢休。
王明德、周文远、陈启年,也不会罢休。
更大的风雨,还在后面。
但她不怕。
前世她任人宰割,家破人亡。
今生,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谁敢挡她的路,她就让谁付出代价。
雨越下越大。
叶凌薇转身,朝西跨院走去。
步伐坚定,背影挺直。
这一世,她要做自己的主宰。
无论风雨多大,她都会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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