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院出来时，色已近黄昏。
叶凌薇坐在马车里，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眼神却比来时更坚定了。
“姐，少爷那边……”春儿心翼翼地问。
“没事了。”叶凌薇轻声道，“山长答应出面作证，几位夫子也都写了证词。云儿在书院一向用功，同窗们都他是个老实孩子。王明德的指控，纯属无稽之谈。”
春儿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叶凌薇顿了顿，“王明德既然敢上奏，就不会轻易罢休。咱们得做好准备。”
“姐，咱们现在回府吗？”
“回府。”叶凌薇点头，“府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
马车驶回侯府时，已经黑了。
门房见叶凌薇回来，连忙上前：“大姐，您可算回来了！李管事等您半了。”
“让他来书房。”
“是。”
叶凌薇回到西跨院，刚换了身家常衣裳，李管事就来了。
“大姐，”他神色有些焦急，“府里出事了。”
“什么事？”
“下午您走后，三房那边闹起来了。”李管事道，“三老爷，药材铺被砸，侯府要倒了，他要分家。”
叶凌薇眼神一冷：“分家？”
“是。”李管事点头，“三老爷，他是侯府旁支，不能跟着侯府一起死。他要拿回他那份家产，带着妻儿回老家去。”
“他人呢？”
“在慈安堂，正跟老太君闹呢。”李管事道，“老太君气得不轻，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叶凌薇站起身：“走，去慈安堂。”
慈安堂里，灯火通明。
叶凌薇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吵闹声。
“母亲！您不能这么偏心！”是三老爷叶正礼的声音，“侯府如今这光景，早晚得倒！您让我留下来等死吗？”
“混账！”老太君的声音带着怒意，“侯府还没倒呢，你就急着分家？你对得起你父亲吗？对得起叶家的列祖列宗吗？”
“我对不起？”叶正礼声音更大，“是大哥对不起我们！要不是他把侯府弄成这样，我们会落到这步田地？现在好了，他女儿掌家，惹了那么大的麻烦！李侍郎、王御史，那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吗？”
“你……”
“祖母，”叶凌薇推门进去，打断了老太君的话，“您歇着，这事交给我。”
老太君见她来了，松了口气：“薇儿，你回来了。”
叶正礼转头看见叶凌薇，脸上闪过不自在，但很快又挺直腰板：“凌薇，你来得正好。今咱们把话清楚，这家，必须分！”
叶凌薇在主位坐下，平静地看着他：“三叔，为什么要分家？”
“为什么？”叶正礼冷笑，“侯府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药材铺被砸，货被卡，朝廷还要弹劾！再过几，侯府就得抄家灭族！我不分家，难道等着被牵连？”
“谁告诉你侯府要抄家灭族？”叶凌薇问。
“外头都这么！”叶正礼道，“茶楼酒肆，街头巷尾，谁不知道侯府惹了大麻烦？李侍郎、王御史、周郎症陈主事，四个人联手对付侯府，侯府还能有好？”
叶凌薇笑了：“三叔，外头什么，你就信什么？”
“无风不起浪！”
“好。”叶凌薇点头，“就算外头的是真的，李昌他们要对付侯府。那三叔觉得，分了家，你就能安然无恙？”
叶正礼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叶凌薇淡淡道，“你姓叶，是镇国侯府的三老爷。就算分了家，你也还是叶家的人。李昌他们要是真想对付侯府，会放过你吗？”
“我……”叶正礼语塞。
“不会。”叶凌薇替他回答，“他们不但不会放过你，反而会觉得你软弱可欺，第一个拿你开刀。到时候，你手里那点家产，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叶正礼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嘴硬：“那也总比留在侯府等死强！”
“谁告诉你侯府会死？”叶凌薇反问，“药材铺被砸，我已经处理了。货被卡，我也有办法解决。朝廷弹劾，我自有对策。侯府百年基业，不是那么容易倒的。”
她站起身，走到叶正礼面前：“三叔，你现在分家，是临阵脱逃。传出去，不仅外人看不起你，叶家的列祖列宗也看不起你。将来就算侯府渡过难关，你还有脸回来吗？”
叶正礼被她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再了，”叶凌薇继续道，“分家不是你一个人了算。侯府的家产，是祖上留下的，要分，也得所有房头一起分。二房、四房、五房，你都问过了吗？他们都同意分吗？”
叶正礼不话了。
他确实只问了三房自己的妻儿，其他房头，他还没敢去问。
“三叔，”叶凌薇语气缓和了些，“我知道你担心，也理解你的心情。但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要团结。侯府上下几十口人，如果自己先乱了，那才真是死路一条。”
她转身看向老太君：“祖母，孙儿有个想法。”
“你。”
“明一早，我想召开全府大会。”叶凌薇道，“所有主子、管事、有头有脸的仆从，都来参加。我要把侯府现在的情况，明明白白告诉大家。也要告诉大家，我的打算。”
老太君沉吟片刻，点头：“好。是该让大家知道知道。”
她又看向叶正礼：“老三，你今先回去。分家的事，明大会上再。”
叶正礼张了张嘴，还想什么，但看到叶凌薇平静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悻悻地走了。
他走后，老太君叹了口气：“薇儿，你做得对。这种时候，不能乱。”
“孙儿知道。”叶凌薇道，“祖母，您先歇着，孙儿去准备明大会的事。”
“去吧。”
从慈安堂出来，叶凌薇没有回西跨院，而是去了前院议事厅。
李管事跟在她身后。
“大姐，明的大会，您打算怎么？”李管事问。
“实话实。”叶凌薇道，“侯府现在确实有麻烦，但还没到绝境。我要让大家知道，我们有能力渡过难关，但也需要大家齐心协力。”
她顿了顿：“李叔，你去办几件事。”
“大姐请吩咐。”
“第一，通知所有房头，明辰时三刻，到前院议事厅开会。一个都不能少。”叶凌薇道，“第二，通知所有铺子的掌柜、田庄的管事，也都来参加。第三，府里所有管事以上的仆从，也都得来。”
“是！”李管事记下。
“还有，”叶凌薇想了想，“你去账房支一千两银子，换成铜钱。明大会后，每人发三个月月钱，作为安抚。”
李管事一愣：“大姐，这……”
“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叶凌薇道，“大家担心，无非是怕丢了饭碗，没了生计。我多发三个月月钱，就是告诉他们，侯府不会亏待他们。只要他们安心做事，侯府就不会倒。”
李管事眼中闪过敬佩：“老奴明白了！”
“去吧。”叶凌薇道，“我在这里坐会儿。”
李管事退下。
议事厅里，只剩下叶凌薇一人。
她坐在主位上，看着空旷的大厅，心中思绪万千。
明的大会，是关键。
稳住府内，是第一步。
如果连府里的人都稳不住，还怎么对付外头的敌人？
她必须让大家相信，侯府不会倒，她有能力带领大家渡过难关。
正想着，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姐。”是菊的声音。
“进来。”
菊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食盒：“姐，您还没用晚膳呢。奴婢给您送来了。”
“放那儿吧。”叶凌薇道，“菊，你今在府里，可听到什么消息？”
菊放下食盒，低声道：“听到了。三老爷闹分家的事，已经传开了。府里人心惶惶，好多下人都聚在一起议论，侯府要完了。”
“还有呢？”
“还有，”菊犹豫了一下，“有人，二房的成安少爷，今下午悄悄出府了，去了……去了李府的后门。”
叶凌薇眼神一凝：“叶成安？他去李府做什么？”
“奴婢不知道。”菊摇头，“但奴婢觉得，肯定没好事。”
叶凌薇沉思。
叶成安是二房的庶子，平时不怎么起眼。王氏被送去家庙后，二房就更沉寂了。
他怎么会突然跟李府扯上关系？
难道……
叶凌薇心中一动：“菊，你去查查，叶成安最近都跟什么人来往。”
“是！”菊点头，“姐，您怀疑他……”
“现在还不好。”叶凌薇道，“但心些总没错。你去吧，心别被人发现。”
“奴婢明白！”
菊匆匆走了。
叶凌薇打开食盒，看着里头的饭菜，却没什么胃口。
府外有强敌，府内也有隐患。
这一仗，真不好打。
但她不能退。
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她必须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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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辰时三刻。
前院议事厅里，坐满了人。
主子们坐在前面，管事们坐在中间，仆从们站在后面。黑压压一片，足有上百人。
叶凌薇坐在主位，老太君坐在她身边。
所有人都看着叶凌薇，眼神里有担忧，有不安，也有期待。
“今叫大家来，”叶凌薇开口，声音清晰，“是要告诉大家，侯府现在的情况。”
她顿了顿：“外头都在传，侯府惹了大麻烦，要倒了。这话，一半真，一半假。”
众人面面相觑。
“真的那一半是，”叶凌薇继续道，“侯府确实惹了麻烦。户部侍郎李昌，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王明德，兵部郎中周文远，礼部主事陈启年，这四个人，正在联手对付侯府。”
厅里响起一阵吸气声。
“他们卡了侯府的货，砸了侯府的铺子，还要在朝廷上弹劾侯府。”叶凌薇道，“这些，都是真的。”
众人脸色更白了。
“假的那一半是，”叶凌薇提高声音，“侯府不会倒！”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侯府百年基业，历经三朝，什么风浪没见过？祖父当年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父亲镇守边关十几年，什么阵仗没经历过？如今这点麻烦，算什么？”
“可是大姐，”一个掌柜忍不住开口，“那四位大人，都不是好惹的……”
“我知道他们不好惹。”叶凌薇打断他，“但侯府也不是好惹的！”
她走到大厅中央：“我已经派人去江南、川蜀重新进货，也联系了福建的海商，走海运。货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药材铺被砸，我已经报了官，也找到了砸店的人。很快，他们就会受到惩罚。”
“朝廷弹劾，我弟弟在书院一向安分，山长、夫子、同窗都可以作证。王明德的指控，纯属诬陷。我不仅要澄清，还要反告他诬告！”
叶凌薇一字一句，得铿锵有力。
众人听着，眼中渐渐有了光彩。
“我知道，大家担心。”叶凌薇语气缓和下来，“担心丢了饭碗，担心没了生计。今，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只要侯府还在，就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
她转身看向李管事：“李叔，把东西抬上来。”
李管事一挥手，几个仆从抬着几个大箱子进来。
箱子打开，里面全是铜钱。
众人眼睛都直了。
“这里是一千两银子，换成铜钱。”叶凌薇道，“今，每人发三个月月钱，作为安抚。我要让大家知道，侯府不会倒，也不会亏待大家！”
厅里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欢呼声。
“大姐英明！”
“侯府万岁！”
“我们跟着大姐干！”
叶凌薇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月钱，我会发。但我也希望大家记住，”她正色道，“侯府现在有难，需要大家齐心协力。从今起，所有铺子加强戒备，所有田庄加紧生产，所有下人各司其职。谁敢偷懒耍滑，谁敢吃里扒外，别怪我不客气！”
她目光如刀，扫过众人。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低头。
“好了，”叶凌薇道，“现在发月钱。领了钱的，回去好好干活。侯府的未来，在大家手里！”
“是！”众人齐声道。
发钱的过程很顺利。
每个人都领到了三个月月钱，脸上带着笑容，眼中有了希望。
叶凌薇看着，心中松了口气。
第一步，算是稳住了。
正想着，菊匆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叶成安回来了。”
“在哪？”
“回自己院子了。”菊道，“奴婢让人盯着他。”
“好。”叶凌薇点头，“继续盯着。”
她转身，正准备回西跨院，一个仆从匆匆跑来。
“大姐！不好了！城西的米粮铺，也被人砸了！”
叶凌薇眼神一冷。
来得真快。
看来，李昌他们是不想给她喘息的机会。
也好。
那就让他们看看，侯府是不是那么好欺负。
“李叔，”她看向李管事，“带人去城西。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砸侯府的铺子！”
“是！”李管事精神一振，带着人匆匆走了。
叶凌薇站在原地，看着众人领完月钱，渐渐散去。
府内的人心，算是稳住了。
但府外的敌人，还在步步紧逼。
这一仗，才刚刚开始。
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无论来多少敌人，她都会一一击退。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侯府倒下。
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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