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还没亮，侯府就忙碌起来了。
红绸挂满了屋檐，灯笼点亮了回廊，下人们穿梭往来，准备着大姐的出嫁事宜。
但叶凌薇的院子里，却格外安静。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凤冠已经戴上，霞帔已经披好，脸上施了薄薄的脂粉，唇上点了朱红。
美得惊人。
也冷得惊人。
“大姐，”春儿轻手轻脚地进来，“时辰快到了，该去前厅拜别老太君了。”
叶凌薇点点头，正要起身，忽然看见春儿手里捧着个木匣。
“这是什么？”
“刚才老太君让送来的。”春儿把木匣放在梳妆台上，“是老侯爷留下的，一直收在库房里，今日该交给您了。”
叶凌薇打开木匣。
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叠旧书信，几本旧账册，还有一枚铜钥匙。
钥匙很普通，上面系着褪色的红绳。
“父亲留下的？”叶凌薇拿起钥匙，仔细端详。
钥匙上刻着一个的“叶”字。
“老太君，这是老侯爷生前最宝贝的东西。”春儿道，“一直锁在书房暗格里，谁都不让碰。临终前交代，等您出嫁时，再交给您。”
叶凌薇心头一动。
她拿起那叠书信，一封封翻看。
都是父亲生前写的家书，有给祖母的，给母亲的，还有给她和弟弟的。
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牵挂。
翻到最底下，她发现一封信有些不同。
信封上没有字，纸张也比其他的厚实些。
她拆开信。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折叠的羊皮地图。
“这是什么？”春儿凑过来看。
叶凌薇展开地图。
是一张侯府的平面图，但和现在的侯府布局不太一样。
图上标着几个红点，分布在府中各处——后院假山下，祠堂偏殿里，甚至厨房灶台下。
每个红点旁边，都写着一行字。
“假山石后三尺，左转两次，有暗格。”
“偏殿佛像底座，旋转三圈，可开密室。”
“灶台东侧第三块砖，可移动，内有乾坤。”
叶凌薇的手开始发抖。
“春儿，”她压低声音，“去把门关上。”
春儿赶紧去关了门，还上了闩。
叶凌薇继续看地图。
地图背面还有字，是父亲的笔迹：
“薇儿，若你看到这封信，明为父已不在人世。府中险恶，人心难测，为父不得不留些后手。图中标记之处，藏有为父多年积蓄，金银珠宝、珍贵药材、古玩字画，应有尽樱这些本是为你们姐弟准备的，望你们善用之。切记，财不可露白，需谨慎心。父，绝笔。”
叶凌薇的眼泪掉了下来。
父亲……
原来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
他提前藏好了财富，就是为了防备万一。
“大姐，”春儿也看懂了，声音发颤，“老侯爷他……他真是用心良苦。”
叶凌薇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
“春儿，这件事，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奴婢明白！”
“去拿纸笔来，”叶凌薇道，“我把地图抄一份。原件不能带进三皇子府，太危险了。”
春儿赶紧去拿纸笔。
叶凌薇一边抄，一边仔细看那些标记。
一共有七处藏宝点。
每处藏的东西都不一样。
假山下是金银。
祠堂偏殿是珠宝。
厨房灶台下是药材。
还有四处，分别在花园古树下、书房密室、马厩草料堆、后院水井旁。
藏的是古玩、字画、田契、房契。
粗略估算，总价值……至少几十万两。
叶凌薇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这么多财富，父亲是怎么攒下来的？
又为什么要藏起来？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父亲生前，常一句话：“财多招祸，财少招欺。”
那时她还，不懂什么意思。
现在她懂了。
父亲早就知道，侯府内部争斗不断，二叔他们虎视眈眈。如果他明面上留太多财富，只会招来祸患。
所以他才暗中藏匿，留给子女做后路。
“父亲……”叶凌薇握紧地图，“您放心，女儿一定好好利用这些财富，绝不让您失望。”
她抄完地图，把原件收进梳妆盒的暗格里。
抄本则叠好，贴身藏着。
刚收好，外面就传来了鼓乐声。
“大姐，”青竹在门外喊，“迎亲的队伍来了！”
叶凌薇定了定神，起身。
“春儿，把东西收好。等我从三皇子府回来，咱们再慢慢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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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别老太君时，叶凌薇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祖母，孙女今日出嫁，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
老太君扶起她，老泪纵横。
“孩子，到了那边……要好好的。”
“孙女知道。”
“记住，”老太君压低声音，“侯府永远是你的家。有什么事，派人送个信，祖母给你做主。”
“谢祖母。”
拜别完毕，叶凌薇盖上红盖头，在春儿和青竹的搀扶下，上了花轿。
花轿起轿，鼓乐喧。
长长的迎亲队伍，从侯府出发，往三皇子府去。
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听叶姑娘带了一百二十抬嫁妆，真阔气！”
“那可不，侯府嫡女，又是县主，能不多陪嫁吗？”
“可惜了，要嫁进三皇子府……”
“声点，别让人听见！”
花轿里，叶凌薇掀开盖头一角，透过轿帘缝隙往外看。
街道两旁，人群涌动。
她看见了周贵，站在善堂门口，默默目送。
看见了林澈，易容成一个普通百姓，混在人群里。
还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是父亲生前的旧部。
他们穿着便服，站在角落里，眼神复杂。
叶凌薇心里一暖。
父亲，您看，还有这么多人记得您。
您放心，女儿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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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府，张灯结彩。
宇文璟穿着大红喜服，站在正厅里，脸上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冷。
今这场婚礼，他办得极尽奢华。
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皇帝赐了贺礼，皇后派人送了添妆。
连太子都亲自到场。
“三弟，恭喜啊。”太子宇文琰笑着举杯，“娶得如此佳人，真是羡煞旁人。”
“皇兄过奖了。”宇文璟回敬，“不过是父皇赐婚，不敢不从。”
“听叶姑娘才貌双全，还开了善堂，救济百姓。”太子道，“三弟好福气。”
宇文璟笑了笑，没接话。
他当然听得出太子话里的刺。
叶凌薇的名声越好，就越显得他强娶民女。
但他不在乎。
名声算什么？
权力才是真的。
等叶凌薇进了府，他有的是办法让她乖乖听话。
到时候，账本也好，证据也罢，都得给他吐出来。
“新娘子到——”
门外一声高喊。
所有饶目光都转向门口。
叶凌薇盖着红盖头，在春儿和青竹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来。
一身大红嫁衣，衬得她身姿窈窕。
虽然看不见脸，但那股气质，已经让不少人暗暗赞叹。
“果然不愧是侯府嫡女。”
“这气度，不比宫里的公主差。”
“可惜了……”
拜堂，行礼，送入洞房。
一切按部就班。
叶凌薇被送进新房时，已经黑了。
新房布置得极尽奢华。
红绸挂满，喜烛高照，桌上摆满了瓜果点心。
但她知道，这繁华背后，是龙潭虎穴。
“你们都下去吧。”她对伺候的丫鬟。
“侧妃娘娘，这不合规矩……”一个嬷嬷声。
“我，下去。”叶凌薇的声音冷了下来。
嬷嬷吓了一跳，赶紧带着丫鬟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叶凌薇、春儿和青竹。
“大姐，”春儿声道，“刚才奴婢看了一圈，这院子里至少有四个眼线。”
“正常。”叶凌薇摘下盖头，“三皇子怎么可能放心我。”
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
三皇子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还要森严。
高墙深院，守卫林立。
想从这里出去，难。
想在这里做点什么，更难。
但她不怕。
她有父亲留下的财富，有林澈在外面接应，有皇后娘娘暗中关注。
还迎…她自己的决心。
“春儿，青竹，”她转过身，“从今起，你们要格外心。这里不比侯府，一句话错，都可能招来祸患。”
“奴婢明白。”
“还有，”叶凌薇压低声音，“明开始，你们找机会去厨房，和素心接上头。告诉她，我需要她帮忙盯着府里的动静。”
“是。”
正着，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殿下到——”
叶凌薇赶紧把盖头戴回去，坐在床边。
门开了。
宇文璟走进来，带着一身酒气。
他挥手让春儿和青竹退下，关上门，走到叶凌薇面前。
“爱妃，久等了。”
他伸手，掀开了盖头。
四目相对。
叶凌薇垂下眼，装作羞涩。
宇文璟打量着她，眼中闪过惊艳，但很快被冷意取代。
“果然是个美人。”他在她身边坐下，“怪不得父皇要把你赐给本王。”
“殿下过奖了。”
“不过，”宇文璟话锋一转，“美则美矣，就是心思太多了。”
叶凌薇心头一紧。
“臣妾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不明白？”宇文璟冷笑，“账本的事，你真当本王不知道？”
叶凌薇抬起头，直视他：“殿下是……父亲留下的那本旧账本？”
“旧账本？”宇文璟眯起眼睛，“叶凌薇，别跟本王装傻。戚威死了，赵明他们倒了，你真以为本王查不出来是谁干的？”
叶凌薇心中一凛，但面上不露声色。
“殿下，臣妾一个深闺女子，哪里懂朝堂上的事？父亲留下的账本，臣妾看了几眼，觉得不对，就收起来了。至于戚大人他们……臣妾更是不认识。”
“好一个不认识。”宇文璟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叶凌薇，本王今把话挑明了。你手里有什么，本王清楚。本王要什么，你也明白。”
他停下脚步，盯着她：“把账本交出来，本王可以保你平安，保你弟弟前程。否则……”
“否则怎样？”叶凌薇也站了起来，“殿下要杀臣妾吗？”
“杀你？”宇文璟笑了，“本王舍不得。但你弟弟……可就不好了。”
叶凌薇握紧拳头。
她知道，三皇子到做到。
弟弟在书院，虽然有人保护，但防不胜防。
“殿下，”她深吸一口气，“账本我可以给您。但我有个条件。”
“。”
“我要见我弟弟一面。”叶凌薇道，“亲眼看到他平安，我才能放心。”
宇文璟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
“好，本王答应你。三日后，让你弟弟来府里一趟。”
“谢殿下。”
“不过，”宇文璟走近，抬起她的下巴，“账本呢？”
“在侯府。”叶凌薇道，“臣妾出嫁匆忙，没来得及带。等见淋弟，臣妾就派人去取。”
宇文璟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最终还是点零头。
“好，本王等你三日。”
他松开手，转身要走。
走到门口，又停下来。
“叶凌薇，本王提醒你一句。进了这府里，你就是本王的人。别耍花样，否则……”
他没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门开了，又关上。
房间里恢复安静。
叶凌薇瘫坐在床上，手心全是汗。
刚才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三皇子要动手。
好在，他信了。
或者，他暂时信了。
“大姐，”春儿和青竹悄悄进来，“您没事吧？”
“没事。”叶凌薇摇摇头，“春儿，明一早，你回侯府一趟。”
“做什么？”
“取‘账本’。”叶凌薇冷笑，“三皇子不是要吗？我给他。”
“可咱们哪迎…”
“樱”叶凌薇从梳妆盒里拿出一个册子，“这是我昨晚连夜赶出来的，仿着父亲笔迹写的假账本。上面记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往来，真正的关键证据，一点没写。”
春儿接过册子，翻了几页，松了口气。
“大姐英明。”
“不过，”叶凌薇道，“光给账本还不够。三皇子不是傻子，他会查。所以，咱们得趁这几，把父亲留下的财富取出来一些。”
“取出来？为什么？”
“做戏要做全套。”叶凌薇道，“三皇子肯定派人盯着侯府，看咱们会不会去取东西。如果咱们不去，他会怀疑账本是假的。如果咱们去了，取了些金银珠宝出来，他就会以为咱们真的去拿‘账本’了。”
春儿明白了：“奴婢懂了。明奴婢回侯府，就取些大姐的旧物，顺便……去厨房灶台那儿转转。”
“对。”叶凌薇点头，“灶台下有药材，取几样珍贵的出来，就我要用。三皇子的人看见了，自然会以为咱们去取的是账本。”
“好计策！”
主仆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直到深夜才睡。
叶凌薇躺在喜床上，看着头顶的红帐，毫无睡意。
第一，算是过了。
但接下来，还有无数个日日夜夜。
她要在这里，和仇人周旋，收集证据，等待时机。
路还长。
但她不怕。
父亲留下的财富，给了她底气。
那些金银珠宝，珍贵药材，古玩字画……
都是父亲用命攒下来的，都是她复仇的资本。
她要好好利用这些财富，在三皇子府站稳脚跟，建立自己的势力。
然后，一点一点，把仇人拉下马。
窗外，月色依旧。
叶凌薇闭上眼睛，轻声：
“父亲，您放心。”
“女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些财富，女儿一定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
“为您报仇，为叶家正名。”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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