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影手中的黑色珠子，在峡谷的风中幽幽旋转。
那不是风的声音，是珠子本身发出的低鸣——像是千万个灵魂在深处哀嚎，又像是某种古老存在的呼吸。珠子表面的纹路活了过来，像一条条黑色的蛆虫在蠕动，每一次蠕动都释放出更浓郁的黑暗。
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数据真解》在脑海中疯狂报警——那珠子散发的寂灭污染浓度，已经超过了之前在驿站检测到的样本十倍！而且还在持续攀升！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四十、百分之五十……当浓度突破百分之六十的瞬间，珠子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光线被吞噬，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黑暗漩危
“退！”林风暴喝。
但已经晚了。
古影咧嘴一笑，将黑色珠子高高抛起。珠子在空中炸开，没有声音，没有火光，只有一团纯粹的黑暗如墨汁般泼洒开来。那黑暗仿佛有生命，落地后迅速蔓延，所过之处，岩石腐朽、沙粒化作灰烬、连空气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寂灭本源珠……”苏晓晓的声音在颤抖，“掠空商会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是星盟最高级别的禁物，记载中只用于对抗无法净化的寂灭裂缝……”
黑暗已经蔓延到脚下。
卡琳娜第一个反应，圣焰从体内狂涌而出，在她身前形成一道三丈高的火焰屏障。圣洁的火焰与黑暗碰撞，发出刺耳的尖啸——那是两种极端属性的能量在互相湮灭。
但黑暗太浓了。
圣焰屏障只坚持了三息就开始节节败退，火焰的颜色从纯白转为淡金，又从淡金转为暗红。卡琳娜脸色煞白，嘴角渗出血丝，那是力量透支的征兆。
“撑不住了！”她咬牙喊道。
萧辰拔剑，剑气如虹，斩向黑暗源头。但剑气没入黑暗，就像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黑暗反而顺着剑气反溯，差点侵蚀到他持剑的手臂。
疤眼已经瘫坐在地上，独眼里满是绝望：“完了……全完了……这种浓度的污染，沾上一点就死定了……”
古影站在黑暗边缘，黑袍在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他看着苦苦支撑的众人，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钥匙先生，现在你明白了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传尝什么盟约、什么使命，都是笑话。”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那片黑暗：“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你们所谓的对抗寂灭，不过是蝼蚁撼树，可笑至极。”
黑暗已经蔓延到林风脚边。
他能感觉到鞋底在迅速腐蚀，那种侵蚀不只是物理上的，更是能量层面、甚至灵魂层面的。寂灭污染在试图钻进他的经脉，污染他的混沌气，腐蚀他的意志。
但林风没有退。
他闭上眼睛。
《万化源诀》在体内疯狂运转，混沌气从丹田涌出，沿着特定经脉游走。那不是防御，也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林风在尝试运转功法中记载的，他从未使用过的篇章：
“混沌吞噬篇”。
这是《万化源诀》核心驱动篇里最危险的一章。原理很简单：以混沌气为容器，强行吞噬、容纳、炼化一切外来能量，无论其属性如何，无论其毒性多强，无论其是否与自身相克。
但危险在于——如果吞噬的能量超过混沌气的承受极限，或者能量中含有无法炼化的意志残片，施术者轻则经脉尽毁，重则灵魂污染，沦为寂灭的傀儡。
林风没有选择。
黑暗已经爬上了他的腿，他能感觉到肌肉在萎缩，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卡琳娜的圣焰屏障彻底崩溃，她喷出一口鲜血，软倒在地。萧辰持剑的手在颤抖，剑身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
苏晓晓还在拼命翻找背包里的防护符箓，但那些符箓在黑暗面前像纸一样脆弱，刚拿出来就化作飞灰。
陈静已经拉动了枪栓，但她的子弹对这种能量体毫无作用。
就是现在。
林风睁开眼睛。
他的瞳孔变成了纯粹的混沌色——不是黑白分明，而是无数种颜色在其中旋转、融合、湮灭、重生。那是混沌大道的显化，是万物归一的初始状态。
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对准了那片黑暗。
“吞。”
一个字，很轻。
但下一秒，峡谷中响起了恐怖的吸力。
不是风的声音，是空间本身在扭曲、塌陷的声音。以林风的手掌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直径三丈的混沌漩危漩涡疯狂旋转，产生的吸力让周围所有人都站立不稳，连岩石都开始松动、碎裂。
而那团黑暗，像是遇到列，开始剧烈挣扎。
黑暗想要逃，想要扩散，想要侵蚀更多的东西。但混沌漩涡的吸力太强了，它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黑暗的边缘，一点点将它拖向漩涡中心。
古影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不可能！”他嘶吼道，“寂灭本源珠释放的污染，连七阶强者都要退避，你怎么可能……”
他的话没完。
因为林风已经将第一缕黑暗吞进了体内。
那一瞬间，林风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黑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活物一样在他身上游走、钻探，试图侵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眼睛一会儿混沌，一会儿漆黑，那是两种力量在体内疯狂交锋。
痛。
无法形容的痛。
那不是肉体的痛，是灵魂被撕裂、被腐蚀、被无数负面情绪淹没的痛。黑暗中有声音在嘶吼，有画面在闪回——那是被寂灭吞噬的无数生灵的残念，是绝望、是恐惧、是疯狂、是对一切生命的憎恨。
“放弃吧……”一个声音在林风脑海中响起，温柔而诱惑，“何必这么痛苦？加入我们，成为寂灭的一部分……你将获得永恒的力量，无尽的自由……”
“你的盟约？你的使命？那都是骗局……太阴古星早就沦陷了，神女早就死了，你做什么都是徒劳……”
“看看你的队友，他们马上就要死了……因为你无能，因为你弱……”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
林风的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怀中的星钥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股清凉的气息从星钥中涌出，顺着经脉流入脑海。那不是力量，而是一段记忆碎片——
那是一个古老的祭坛，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裙的女子跪在中央。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遮住了面容，但能看见她的肩膀在颤抖，她的双手结印，维持着祭坛上那块石碑的最后光芒。
祭坛周围，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女子的声音很轻，但清晰地传入林风意识深处：
“钥匙持有者……不要放弃……盟约未断……文明未灭……”
“我在等你。”
声音消散。
林风猛地睁开眼睛。
混沌气在体内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吞噬，而是炼化、转化、重构。《万化源诀》全力运转，黑暗能量被强行分解成最基础的能量粒子，然后被混沌气同化、吸收。那些负面情绪、那些意志残片，在混沌大道的包容下，逐渐消融、湮灭。
林风身上的黑色纹路开始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混沌色光晕。那光晕从他体表散发出来，所过之处，连空气中的寂灭污染都在被净化、吸收。
“这……这不可能！”古影连连后退，黑袍下的身体在颤抖，“混沌体……传中的混沌体真的存在？！而且已经成长到可以吞噬寂灭污染的程度？！”
他猛地转身，对着手下嘶吼：“撤！立刻撤！”
但已经来不及了。
林风抬起左手，对着古影的方向虚空一握。
混沌漩涡的吸力骤然增强十倍！古影身后的三名黑袍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吸力扯得离地而起，惨叫着飞向漩危他们在空中拼命挣扎，释放出各种防护法术，但在混沌漩涡面前，那些法术像气泡一样脆弱。
第一个护卫被吸入漩涡中心。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他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碎了，身体化作最基础的能量粒子，被混沌气吞噬、炼化。临死前，他的眼睛瞪得老大，里面满是不敢置信。
第二个、第三个……
古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在眼前消失，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终于感到了恐惧，那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符，狠狠捏碎。
玉符炸开，形成一个淡金色的防护罩，勉强挡住了混沌漩涡的吸力。但防护罩表面已经布满了裂纹，随时可能崩溃。
“林风！”古影嘶吼道，“你杀了我，掠空商会不会放过你的！商会背后迎…”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风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混沌色光晕笼罩下的林风，看起来不像人类，更像一尊从混沌中走出的古老神只。他的眼睛平静得可怕，看着古影，就像看着一只蝼蚁。
“商会背后有什么？”林风问，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古影心上。
古影嘴唇哆嗦着，想又不敢。
林风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他伸出手，按在镰金色防护罩上。混沌气顺着掌心涌出，像无数细的触须，钻进防护罩的裂纹。防护罩发出刺耳的尖啸，然后“咔嚓”一声，彻底破碎。
古影的眼中闪过最后的疯狂。
他从怀中掏出邻二颗黑色珠子——比刚才那颗更大、更黑、纹路更复杂。但这一次，他没敢扔向林风，而是狠狠砸向自己的胸口！
珠子没入胸膛。
古影的身体开始膨胀、扭曲、变异。他的皮肤变成了暗红色，长出鳞片；他的四肢拉长，变成节肢动物的长腿；他的头部裂开，露出一张布满利齿的圆形口器——他在用最后一颗寂灭本源珠，将自己改造成半人半魔虫的怪物！
“一起死吧！”变异的古影发出非饶嘶吼，扑向林风。
林风没有躲。
他抬起右手，混沌气在掌心凝聚、压缩、重构。三息之后，一柄完全由混沌气构成的灰色长枪出现在他手郑长枪没有光泽，没有纹路，甚至没有实体感，但它出现的瞬间，周围的空间都在微微颤抖。
“破。”
林风掷出长枪。
灰色长枪贯穿了变异古影的胸膛，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就像穿透一层薄纸。长枪在古影体内炸开，化作无数混沌气丝，从内部开始侵蚀、分解、炼化。
变异古影的嘶吼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僵在原地，然后像沙雕一样开始崩溃。鳞片剥落、血肉消融、骨骼化作飞灰。整个过程持续了五息，五息之后，原地只剩下一个深坑，和坑底一颗已经失去光泽、布满裂纹的黑色珠子。
林风走过去，捡起珠子。
珠子入手冰凉，里面已经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刚才那一击，不仅摧毁了古影，也彻底耗尽了珠子里的寂灭本源。
战斗结束了。
峡谷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风还在呼啸。
林风转过身，看向队友们。
卡琳娜已经昏迷，萧辰扶着她，正在给她喂疗嗓药。苏晓晓和陈静在照顾疤眼，老头虽然吓得不轻，但好歹没受伤。所有人都看着林风，眼神复杂——有庆幸、有后怕、还有一丝……敬畏。
刚才那一幕，已经超出了他们对“强大”的认知。
“林大哥……”苏晓晓轻声开口，想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什么。
林风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多。他走到卡琳娜身边，将一丝混沌气注入她体内。混沌气有极强的包容性和净化效果，可以加速驱除她体内的寂灭污染残余。
卡琳娜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开始恢复。
“我们……继续前进？”萧辰问，他看向星火前哨的入口——那扇刻满星盟印记的金属大门，就在百丈之外。
林风点头。
但他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看向手中的黑色珠子。《数据真解》的分析结果显示，这颗珠子虽然能量耗尽，但内部结构还在。更重要的是，珠子的核心处，有一个微的、几乎不可见的印记——
那是一个扭曲的、像是眼睛又像是漩涡的符号。
林风认识这个符号。
在陨圣崖的传承记忆里，在盟约之书的信息碎片里，都出现过这个符号。它代表着一个名字，一个让诸万界闻之色变的名字。
“寂灭之眼……”
林风喃喃自语。
掠空商会背后，站着的竟然是寂灭者？或者，商会的高层里，已经有寂灭者的信徒渗透？
如果是这样，那整个流放之地，甚至整个诸万界，恐怕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了。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撕开这张网的第一道口子。
林风收起珠子，看向星火前哨的大门。
“走吧。”他，“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六道身影，再次踏上征程。
而在他们身后，峡谷的阴影中，一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这一牵那双眼睛的主人全身笼罩在灰雾中，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他手中握着一枚与古影之前使用的、一模一样的黑色鳞片。
鳞片上，暗红色的纹路缓缓流动。
灰雾中韧声自语，声音嘶哑如风化的岩石：
“混沌体……果然出现了……”
“主上，您的预言，正在一一应验。”
他收起鳞片，缓缓后退，消失在阴影深处。
仿佛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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