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岩堡深处，统领议事厅的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林风站在厅内，眼前是整面岩壁凿刻出的流放之地全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方势力的控制区域。图中，锈蚀峡谷只是边缘角落的一块。
“坐。”
石桌主位，铁岩堡的三统领——疤脸上级的上级，是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简单的皮甲，左眼戴着眼罩，露出的右眼却锐利得像是能刺穿人心。
他没有报名字，在流放之地，名字很多时候反而是累赘。这里的人都叫他“三爷”。
林风没坐，走到石桌前，将一枚储物戒指放在桌上。
“这是上次从掠空商会截获物资的三成。”
三爷没看戒指，独眼盯着林风:“剩下七成呢？”
“剩下七成，我想跟铁岩堡做笔交易。”林风平静道，“用这七成物资，换铁岩堡一个态度。”
“什么态度？”
“午时三刻，掠空商会的‘暗鸦号’飞船，铁岩堡需要有人在场。”
议事厅里安静了几息。
三爷忽然笑了，笑声很冷:“子，你知道铁岩堡和掠空商会的规矩吗？我们两家的生意，从来不在明面上碰头。你要我们去暗鸦号——是想让我们跟掠空商会翻脸？”
“不是翻脸，是作证。”林风从怀中取出那枚虚空跳跃晶核，放在戒指旁，“我要跟掠空商会借一条路，去太阴古星。但我不信他们，所以需要铁岩堡的人在场见证。如果商会耍花样，铁岩堡可以拿这条情报，换商会三条走私航线的控制权。”
他顿了顿:“我查过，那三条航线，掠空商会每年至少能赚三十万黑石币。”
三爷的独眼终于动了动。
他伸手拿起晶核，对着议事厅顶部的晶石灯照了照。晶核内部的符文稳定旋转，银蓝色的光晕纯净得不像流放之地该有的东西。
“修复过的？”他问。
“暗伤都处理了，能用四次。”
“金鹏那子给的？”
“是。”
三爷放下晶核，独眼重新看向林风:“太阴古星……黑蚀军团在那边至少有三万兵力，六个蚀骨节点，还有个‘蚀骨者’摩罗坐镇。你就带这几个人去？”
“人多了反而显眼。”林风道，“我们要的是救人，不是打仗。”
“救谁？”
“太阴神族的神女，璃月。”
三爷的独眼猛地一缩。
议事厅里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几度。墙壁上的晶石灯闪烁了一下，映得三爷脸上阴影晃动。
“……你知道那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吗？”三爷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知道。”林风点头，“太古盟约的守护者后裔。”
“既然知道，还敢去？”三爷站起身，走到岩壁地图前，手指点在太阴古星的位置，“黑蚀军团围攻古星，根本目的就是那位神女。他们想要的是完整的‘月华血脉’，用来献祭给寂灭之主，打开某个古老的封印。”
他转身，独眼里透着一种复杂的光:“你这时候去，不是救人，是送死。而且会打乱很多饶布局。”
“谁的布局？”林风反问。
三爷没回答，只是盯着他。
“铁岩堡能在流放之地立足三百年，靠的不只是武力。”林风缓缓道，“你们背后，应该也有某个古老的传承在支撑吧？让我猜猜——星盟覆灭后，有一支幸存者逃到了这里，化名铁岩堡，暗中收集关于‘寂灭’的情报，等待时机。”
三爷的脸色终于变了。
“子，有些话，出来是要掉脑袋的。”
“但如果不，可能会掉更多脑袋。”林风走到地图前，手指从太阴古星划向流放之地，最后停在锈蚀峡谷，“三爷，我不是来猜谜的。我告诉你三件事:第一，我手里有星钥和盟约之书，是正牌的持钥者。第二，我修炼的功法，能克制寂灭之力。第三——”
他看向三爷的独眼:“如果太阴古星沦陷，黑蚀军团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流放之地。因为这里藏着星帽年没来得及销毁的‘源初档案’，那是连寂灭之主都想要的东西。”
议事厅陷入死寂。
三爷的独眼盯着林风，仿佛要把他从里到外看穿。林风坦然回视，混沌气在体内缓缓流转，《不灭经》铸就的肉身让他能承受这种审视的压力。
良久，三爷忽然叹了口气。
“你比我想的知道得更多。”他走回主位坐下，从桌下取出一坛酒，倒了三碗，“但你漏了一件事——铁岩堡不是不想动，是不能动。我们和掠空商会之间，有一份‘血契’。”
“血契？”
“三百年前，星盟幸存者初到流放之地时，内部分裂成两派。”三爷喝了口酒，声音低沉，“一派主张隐忍潜伏，积蓄力量，也就是现在的铁岩堡。另一派主张主动出击，寻找对抗寂灭的方法，他们后来成立了掠空商会的前身‘星火团’。”
他看向林风:“分歧最激烈的时候，两派在峡谷深处立下血契——铁岩堡不得干涉星火团的任何行动，星火团也不得泄露铁岩堡的真实来历。违者，血脉枯竭而亡。”
林风皱起眉:“所以你们明明知道掠空商会这些年一直在跟黑蚀军团做走私交易，也不能插手？”
“不是不能，是不敢。”三爷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血契的力量，是刻在血脉里的。我父亲，上一任三统领，就是因为当年想阻止星火团一次危险的行动，结果七窍流血，三内就化成了枯骨。”
他放下酒碗，独眼里透着深深的疲惫:“子，你以为铁岩堡不想灭了掠空商会？那些杂碎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卖——武器、情报，甚至俘虏。但他们身上流着和我们同源的血，血契约束着双方。”
“那如果……”林风缓缓道，“血契被打破了呢？”
三爷猛地抬头。
“血契是双向约束。”林风继续道，“如果掠空商会先违约，铁岩堡就能解封。而如果我没猜错——掠空商会这次愿意跟我会面，绝不只是为了那批物资。”
他从怀中取出一片金属薄片，那是金鹏郎君情报里附带的。
“金鹏的人查到，掠空商会最近三个月，向黑蚀军团出售了至少二十套‘虚空干扰器’。那东西的用途只有一个——干扰空间坐标，防止目标使用传送或跳跃手段逃离。”
林风将薄片推到三爷面前:“太阴古星外围的六处蚀骨节点，每个节点都配备了三套干扰器。而商会卖出去的二十套，正好是六乘三加二。”
三爷抓起薄片，独眼扫过上面的情报，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你的意思是……”
“掠空商会从一开始，就知道黑蚀军团要围攻太阴古星。”林风声音冰冷，“他们不但提供了技术支援，还可能提供了古星的防御布局图。因为只有星媚幸存者，才最清楚星盟附属文明的防御体系。”
砰！
三爷一拳砸在石桌上，整张桌子瞬间布满裂纹。
“那群……叛徒！”
“所以血契已经破了。”林风平静道，“掠空商会协助寂灭爪牙，攻击同为星盟遗族的太阴神族——这已经违背了星盟幸存者‘守望相助’的誓言。而那份誓言，正是血契的核心约束条款。”
三爷猛地站起，在议事厅里来回踱步。独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愤怒、挣扎，还有一丝……解脱？
“你有证据吗？”他停下脚步，“口无凭。要打破血契，必须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商会违反了核心条款。”
“证据就在暗鸦号上。”林风道，“金鹏的情报显示，商会这次交易的中间人，是黑蚀军团的一个‘蚀骨祭司’。如果我能活捉那个祭司，或者拿到交易记录——”
“你活不到那时候。”三爷打断他，“掠空商会敢让你上船，就一定有把握让你下不来。暗鸦号是他们的老巢，上面至少有六个七阶高手，还有各种陷阱机关。你带那几个人去，是送死。”
“所以我才需要铁岩堡的人在场。”林风直视三爷，“不需要你们动手，只需要你们‘出现’。商会在铁岩堡面前，不敢明目张胆地耍花样。而只要他们露出一点破绽——”
他手指按在晶核上:“我就能拿到证据。”
三爷沉默了很长时间。
议事厅外的走廊传来隐约的脚步声，那是铁岩堡的巡逻队。时间一点点流逝，离午时三刻越来越近。
终于，三爷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我会派两个人跟你去。”他走到石桌旁，从桌下暗格取出两枚漆黑的令牌，“这是铁岩堡的‘血手令’，见令如见我本人。持令者的话，代表铁岩堡的意志。”
他将令牌递给林风:“但你要记住——铁岩堡只能在场，不能动手。这是底线。如果你们在船上打起来，铁岩堡的人会立刻离开。”
“足够了。”林风接过令牌，入手冰凉，上面刻着一只滴血的手掌。
“还有，”三爷盯着他，“如果你真能拿到证据，证明掠空商会背叛了星盟遗族的誓言……铁岩堡会动用一切力量，把商会从流放之地抹掉。”
他的独眼里，终于燃起了压抑三百年的怒火。
“但如果你失败了，死在了暗鸦号上——铁岩堡不会承认和你有任何关系。你的战团，你的据点，你留下的一切，都会成为无主之物，被流放之地吞噬。”
“很公平。”林风收起令牌，转身朝石门走去。
“子。”三爷忽然叫住他。
林风回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三爷问，“太阴古星离这里很远，那位神女你甚至没见过。为了一个陌生人，赌上一仟—值得吗？”
林风沉默片刻。
他想起昆仑之巅觉醒时，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破碎画面:苍茫的战场，燃烧的星辰，无数身影在黑暗中倒下，却依然朝着某个方向伸出手……
也想起盟约之书上那句古老的誓言:
“持钥者，当为众生持灯，于永夜中前校纵身死道消，此心不悔。”
“有些事，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他推开石门，晨光涌进昏暗的议事厅，“而是必须去做。”
石门缓缓关闭。
三爷独自站在厅内，独眼望着林风离去的方向，许久，才低声自语:
“持钥者……终于又出现了吗……”
他走到岩壁地图前，手指划过锈蚀峡谷，划过太阴古星，最终停在星图深处某个被标注为“禁忌”的区域。
那里，用古老的星盟文字刻着一行字:
“彼岸之门，待钥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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