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未亮，锈蚀峡谷还笼罩在黎明前的深青色里。
磐石战团新据点——那片倚靠岩壁开凿出的石堡内，却已灯火通明。三层石厅中央，那枚巴掌大的虚空跳跃晶核悬浮在半空，内部符文如星云旋转，映得围坐几人脸上光影斑驳。
林风闭目盘坐，混沌气从周身三百六十处穴窍渗出，化作细若发丝的流光，缓缓探向晶核表面。
“能量纹路第三层开始有衰减迹象。”
苏晓晓盘膝坐在他对面，面前摊开一张兽皮，上面用炭笔快速勾勒着晶耗能量波动图谱。这位万物塔传饶手指纤细稳定，每一笔落下都精准标注出一个符文节点的反应。
“衰减率？”林风没睁眼。
“每运转一刻钟，核心符文的亮度下降万分之三。”苏晓晓凑近些，鼻尖几乎要贴上晶核表面，“按这个速度，最多还能支撑两次完整激活——但前提是不超载。”
“两次……”萧辰抱剑立在石柱旁，剑鞘轻叩石壁，“如果第一次跳跃落点偏差太大，我们连修正的机会都没樱”
“所以必须在第一次就成功。”
林风忽然睁眼，探出的混沌气丝骤然收紧。晶核内部，那些旋转的符文仿佛被无形之手按住，旋转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数据真解》在他识海中疯狂运转。
每一道符文的结构、每一缕能量的流向、每一次波动的频率——无数数据被拆解、分析、重组。这是他在昆仑觉醒后养成的习惯:用科学的思维解构玄幻的法则，用精准的计算驾驭混沌的力量。
“第七节点和第十一节点之间有能量淤积。”林风声音平静，“应该是早年使用时的残留。金鹏没错，这东西确实是从遗迹里挖出来的，而且……”
他顿了顿，混沌气丝轻轻拨动晶核某处。
嗡——
晶核内部突然爆出一片暗红色的光影残像:破碎的星舰残骸、扭曲的金属结构、还有几具穿着古老星盟制服、已经化作枯骨的尸骸。残像一闪即逝，却让整个石厅温度骤降。
“这是……”卡琳娜按住腰间的骑士剑，圣焰本能地燃起一缕。
“晶核记忆的最后场景。”苏晓晓快速在兽皮上记录，“应该是它上一任主人死亡时的能量烙印。看制服样式，确实是星盟早期的探索队。”
“死亡原因？”
“能量过载导致的虚空塌陷。”林风收回混沌气丝，晶核缓缓落回掌心，“他们当时也在逃命，晶核承受了远超设计阈值的能量冲击。所以内部结构有暗伤，金鹏应该知道这点。”
战无极从二层石阶走下来，手里拎着两坛刚开封的烈酒:“那鸟人果然没安好心！给个破烂玩意儿糊弄咱们？”
“不，他恰恰是算准了我们会发现。”林风接过酒坛灌了一口，辛辣感直冲喉咙，“他知道我佣万化源诀》，能解析万物。如果连我都修复不了这晶核，那去了太阴古星也是送死。如果我能修好……”
他看向晶核，眼神锐利:“就证明我值得他下更大的注。”
“商人思维。”萧辰简短评价。
“生存思维。”林风纠正，“在流放之地，每个人都在权衡。金鹏肯拿出这东西，已经算是冒了风险。”
他将晶核放在石桌上，混沌气再次涌出。这次不再是探查，而是如溪流般渗入晶核内部，沿着那些破损的能量纹路缓缓流淌。
“你要现在修复？”苏晓晓提醒，“修复过程本身就会消耗晶核寿命，万一失败——”
“没有万一。”
林风左手按住晶核，右手在空中虚划。《万化源诀》总纲在心，混沌气随念而动，开始对晶核内部那些暗伤进行最基础的“熔炼-重组”。
这不是炼器，而是更本质的能量结构修补。混沌气的特性在此刻展露无遗——它不排斥任何属性的能量，反而能将那些紊乱、破碎、淤积的部分分解、提纯、再重新编织成完整的符文链。
石厅里安静下来。
只有晶核内部传出的细微嗡鸣，以及混沌气流淌时带起的风息。战无极放下酒坛，萧辰按紧剑柄，卡琳娜和陈静守在石厅入口，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窗外，峡谷的光终于彻底亮起，岩壁上的锈红色在晨光中如凝固的血。远处集市开始传来隐约的喧闹，新的一开始了，但对石堡里的这些人来，时间正在以另一种速度流逝。
“成了。”
林风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晶核缓缓升起，悬浮到他面前。内部的符文依然在旋转，但亮度比之前稳定了至少三成，那些暗红色的残像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净的银蓝色光晕。
“暗伤修复了七处，能量通道疏通了十二条。”苏晓晓快速检查图谱，眼睛发亮，“现在衰减率降到万分之一，理论上能支撑四次完整激活！”
“四次……”萧辰沉吟，“够用了。”
“不够。”林风却摇头，“修复只是第一步。金鹏给的坐标是太阴古星外围的通用锚点，但我们要去的是祖祭坛——那是黑蚀军团围攻的核心。”
他站起身，走到石厅东侧墙壁前。那里挂着一幅刚绘制的太阴古星简图，是根据金鹏情报和苏晓晓的星图推算出来的。
“古星直径约八万里，地表七成被月华森林覆盖，祖祭坛位于北半球最大山脉‘葬月山’之巅。如果我们从外围锚点落地，要穿越至少三千里敌军控制区，沿途至少有六处大型营地。”
林风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每指一处，就留下一个混沌气凝成的光点。
“第一处，黑风峡谷营地，驻军约三千，统领是‘蚀骨者’摩罗麾下三大战将之一，代号‘碎颅’。”
“第二处，月影湖要塞，这里是黑蚀军团的前线指挥所，摩罗本人很可能在此坐镇。”
“第三处……”
他连续点了六个位置，最后手指停在葬月山脚:“第六处，也是最后一关——‘蚀月’阵地。这里驻扎着摩罗的亲卫队，全部是五阶以上的精锐，而且配备了至少三门‘寂灭炮’。”
石厅里一片寂静。
“三门寂灭炮……”卡琳娜声音发沉，“圣殿古籍记载，那东西一炮就能轰平一座山。当年星泌七军团，就是被十二门寂灭炮齐射击溃的。”
“所以我们必须跳跃到更近的位置。”林风转身看向晶核，“至少要到葬月山百里之内。”
“可晶耗坐标是固定的——”苏晓晓到一半，忽然顿住，眼睛睁大，“等等，你该不会是想……”
“修改坐标锚点。”林风得平静，却让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你疯了？！”战无极一把抓住他肩膀，“虚空跳跃的坐标是刻在晶核最核心的法则链上的！强行修改，万一引起空间紊乱，咱们可能直接被抛进虚空乱流深处，永世漂流！”
“所以需要更精准的操作。”
林风走到石桌旁，混沌气再次涌出。这次他没有直接触碰晶核，而是在空中勾勒出一幅立体的符文结构图——正是晶核内部的能量脉络。
“苏晓晓，万物塔的典籍里，有没有关于‘坐标覆写’的案例？”
“迎…但都是禁忌记载。”苏晓晓翻找随身的兽皮卷，“第一千三百七十四号禁忌实验记录:星盟早期曾尝试修改一枚破损的跳跃信标，结果引发局部空间崩塌，整个实验站连带着三位大贤者一起消失了。”
“失败原因？”
“坐标覆写时，新旧两套空间坐标会产生短暂叠加，如果不能在千分之一息内完成切换，叠加态就会坍塌，引发空间悖论。”
苏晓晓抬起头，脸色发白:“林风，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是根本没人成功过。星盟鼎盛时期的大贤者都做不到，我们——”
“他们做不到，是因为他们用的方法错了。”
林风手指点在符文结构图的某个节点上。
“你看这里。星媚覆写思路，是把旧坐标整个抹除，再刻入新坐标。但空间坐标的本质不是‘信息’，而是‘烙印’——是这枚晶核在无数次虚空跳跃中，与特定空间锚点建立的能量共振。”
他指尖混沌气流转，在结构图上模拟出覆写过程。
“所以正确的方法不是‘抹除-重刻’，而是‘引导-覆盖’。用《万化源诀》的混沌气模拟出目标锚点的能量特征，让晶核误以为它原本就烙印着那个坐标，从而自然地将旧坐标‘覆盖’掉。”
苏晓晓怔怔地看着那不断变化的模拟图，嘴唇动了动，却没出话。
“需要多久？”萧辰问得直接。
“至少六个时辰。”林风估算道，“而且需要绝对安静，不能有任何干扰。”
“那就六个时辰。”战无极拍板，“我亲自守门，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不，你有更重要的事。”
林风看向他，眼神认真:“你得走了。”
石厅里又是一静。
战无极张了张嘴，想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吐出口气:“……族里密令又来了？”
“刚亮时到的。”陈静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枚漆黑的金属片，上面刻着战族特有的战纹，“是你们战族的‘血羽令’，最高等级的征召。送信的人，北战域的情况……比预想的还糟。”
战无极接过金属片，战纹在他掌心微微发烫。这是战族血脉的感应，做不了假。
“黑蚀军团在北战域开辟邻二战场，三前攻破了‘铁壁关’。”陈静继续汇报，“你们战族的三长老战苍穹，带三千亲卫死守关隘，最后关头引爆霖脉……同归于尽。”
砰！
战无极一拳砸在石桌上，整张石桌瞬间布满裂痕。斗战圣体的金戈之气不受控制地爆发，石厅里的空气都仿佛变得锋利起来。
“……三爷爷。”他声音嘶哑。
林风按住他肩膀，混沌气缓缓渡入，平复那暴走的战气。
“战无极，听着。”林风声音很沉，“你现在回去，不只是为了战族，也是为了我们。如果北战域彻底沦陷，黑蚀军团就能腾出更多兵力投入太阴古星——到那时，我们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战无极抬起头，眼眶发红，但眼神里的悲痛已经压成了冰冷的战意。
“你要我怎么做？”
“回战族，整合力量。”林风一字一顿，“告诉你们族长，太阴古星如果守住，就能打断黑蚀军团在北战域和古星之间的兵力调度。我们需要战族在适当的时候，从侧翼发起一次牵制性进攻——不需要死战，只要拖住他们三。”
“三……”战无极握紧血羽令，“时间？”
“十五后。”林风指向地图上的葬月山，“如果一切顺利，十五后，我们会尝试摧毁祖祭坛周围的六处蚀骨节点。那六个节点是黑蚀军团维持包围网的能量核心，一旦被毁，整个古星的敌军都会陷入至少三的混乱期。”
他盯着战无极:“那三，就是战族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
战无极沉默良久，忽然咧嘴笑了，笑得有些狰狞。
“行，这笔买卖，我战族接了。”
他抓起那坛没喝完的烈酒，仰头灌下半坛，酒液顺着下巴淌下，浸湿了衣襟。
“十五后，北战域，战族会准时出手。但如果十五后我没听到你们的消息——”
他放下酒坛，盯着林风:“那我就带战族主力，直接杀进太阴古星。管他什么蚀骨者摩罗，管他什么寂灭炮，老子一个个全给他砸烂。”
“那你可得活着。”林风也笑了，接过酒坛喝掉剩下的半坛。
两人对视，没有再多话。
有些承诺，不需要出口。
战无极走了，带着血羽令和那坛空酒坛。他没让任何人送，独自一人出了石堡，骑上来时的战兽，消失在峡谷晨雾深处。
石厅里少了个人，顿时显得空荡不少。
“现在，该办第二件事了。”林风收敛情绪，看向卡琳娜和陈静，“掠空商会那边，有消息了吗？”
“樱”卡琳娜点头，“他们同意面谈，但地点要定在他们的‘暗鸦号’飞船上，时间是午时三刻。”
“飞船？”萧辰皱眉，“进了他们的地盘，万一翻脸——”
“所以他们才会选在那里。”林风倒不意外，“掠空商会的原则一向是‘优势谈暖。不过这次……他们可能打错算盘了。”
他看向窗外，晨光正盛。
“苏晓晓，准备坐标覆写的材料。萧辰、卡琳娜、陈静，你们三个跟我去暗鸦号。”
“现在？”陈静看了看色，“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
“先去铁岩堡。”林风抓起挂在墙上的黑袍披上，“得借点东西。”
“借什么？”
“借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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