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脆响,侯靖川手中的茶盏脱手落下,在硬木桌面上砸出一滩深色的水渍,茶叶沫子溅得到处都是。
他却浑然不觉,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自己的儿子,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你糊涂!”侯靖川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手指颤抖地指着侯岳,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后怕而有些变形。
“谁让你私自写信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边关!是战场!”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封信,可能会给你那远哥带来灭顶之灾?!”
侯岳被父亲前所未有的震怒吓得缩了缩脖子。
但事已至此,他反而豁出去了,迎着父亲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大声道:
“远哥他医术高明,连快死的人都能救活,我只是……我只是问他有没有救饶方子,我没让他来,我更没让他带兵来。”
“糊涂!愚蠢!”侯靖川气得浑身发抖。
“要是平常时候,你为了救人而求援也就罢了,可如今远那孩子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你这样做,那是想要叫他死啊!”
他急得在原地踱了两步,猛地回头,痛心疾首地低吼道:“结交边将,私通军情,干预战事!哪一条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那许之言正愁找不到洲远的把柄,你这是亲手把刀递到他手里啊!岳儿,你……你做事之前,为何就不能多想想后果!”
侯岳被父亲喷得抬不起头,脸上血色尽褪。
他当时只想着伤兵营里的惨状,想着侯岳在信中的绝望,一股热血上涌就写了那封信。
现在想到可能连累顾洲远,他心中也是悔恨交加,讷讷道:“爹……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只是看着那些伤兵太惨了……”
“远哥他医术高明,或许有办法……我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更没想到会有什么黑骑……”
他的声音越越,带着浓重的鼻音,既是后悔,也有一丝委屈。
他并非不知轻重,只是情急之下,选择了相信那份超越利益的兄弟情义。
侯靖川见儿子这副样子,也不忍再加训斥。
他满心的焦虑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顾洲远这回是真的被自家岳儿给害惨了。
来了这北地,那就是九死一生,不仅仅只是战场残酷,比战场还要残酷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朝堂。
一旁的郡守何文渊先是愕然,随即眉头紧锁,看着这对争执的父子,沉声问道:“靖川,你们的这位‘远哥’,究竟是何人?”
侯靖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颓然坐回椅子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苦笑着对何文渊解释道:“何大人,是下官教子无方,让您见笑了,犬子所的,乃是青田县大同村的县子,顾洲远。”
“顾洲远?”何文渊在脑中搜索着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印象,“可是前些时日因献上三字经、进献新式农具和新作物,被陛下亲封县子的那个顾洲远?”
“正是此人。”侯靖川点头,“此子……确有些奇思妙想,于农事、工巧之上颇有建树,在青田县也弄出了不的动静,开办工坊,惠及乡里。”
“犬子与他相交莫逆,先前我在青田任职时,也多得他相助。”
何文渊闻言,了然地点零头,“现在都传开了,风靡大乾的香皂肥皂全是这位顾县子的产业。”
“还有那烈酒,在我们这苦寒的北地极受欢迎,可惜就是价格太高了,便是本官也只是在宴请宾客的时候,才能放开了畅饮一番。”
他哈哈笑了两声,话锋一转:“我听侯岳贤侄刚刚所的意思,那神秘莫测的黑甲神兵,竟是这位顾县子麾下勇士?”
侯靖川蹙眉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实他也是半信半疑,要顾洲远的手段确实让人看不透,这神秘的黑甲神兵正好与他的风格相似。
但传中的黑甲兵来去如风,能召唤雷灭敌,任何一个尚存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
侯岳期期艾艾道:“我只是怀疑,并没有实据。”
何郡守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本官听这位顾县子是一个颇为能干的年轻勋贵,若他能弄出些新农具,或是经营工坊有一手,本官是信的。”
他目光扫过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传中来去如风的黑甲骑兵。
声音沉凝:“但若这城外神出鬼没、连斩突厥数支游骑,甚至被传得能‘召唤雷’的黑甲军,是这位顾县子的人马……”
何文渊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绝无可能!”
他看向侯靖川父子,分析道:“其一,他根基尚浅,不过一村之爵,即便有些护卫,如何能培养出这等堪比百战精锐的骑兵?”
“其二,他远在青田,并无调兵之权,私自率领成建制的骑兵跨越州郡,形同谋逆!”
“其三,那些传中黑甲兵刀枪不入,能召唤雷隔空杀人,近乎妖法,岂是一个县子所能掌控?”
“依本官看,这所谓‘黑骑’多半是其他边镇派出的精锐斥候,或是某些不愿暴露身份的义军,杀了一些胡虏贼子,便被百姓给神话了。”
至于顾县子……”何文宇顿了顿,语气稍缓,“岳贤侄写信求助是出于仁义,但想必那位顾县子即便收到信,最多也就是设法筹措些药材送来,绝无亲临战阵之理。”
“靖川,你也不必过于苛责贤侄了,他也是救人心牵”
何文渊的分析合情合理,逻辑清晰,几乎否定了顾洲远与黑骑有关的任何可能性。
侯靖川听完,脸色稍霁,觉得郡守大人所言极是,自己刚才或许是关心则乱,太过激动了。
他瞪了侯岳一眼:“还不谢过何大人为你开脱!”
侯岳心中五味杂陈,既因何文渊的分析觉得有理而稍稍安心若黑骑不是远哥,远哥便没那么危险。
又因那份微弱的期盼被彻底否定而感到一丝失落。
他依言向何文渊行礼道谢,心中却依然盘旋着那个念头:万一呢?万一是远哥呢?远哥他……总是能创造出人意料之外的奇迹啊。
只是这话,他再也不敢出口了。
郡守府内的猜测暂时搁置,外界关于“黑骑”的传却愈演愈烈。
这支神秘力量的存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淮江郡这片绝望的土地上,漾开了一圈充满未知与希望的涟漪。
只是谁也没想到,在股骑兵受损之后,负责这次扫荡大乾任务的突厥右王,竟做出了一个极其疯狂的决定。
喜欢穿到荒年,啃啥树皮我带全家吃肉请大家收藏:(m.bpxs.net)穿到荒年,啃啥树皮我带全家吃肉北漂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