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血。
刚刚因为得到九死还魂草而升起的希望,瞬间被砸得粉碎。
李永安捧着紫檀木盒的手,猛地一僵。
麒麟?
那是只存在于传中的瑞兽,凡人连其踪影都不可得,又到哪里去寻它的血?
“林少卿,这……”李永安的声音发干,“这味药,要去何处寻?”
“我这就派人去……”
她下意识地就要转身,准备再下一道“安国公令”,哪怕是将整个下翻过来,她也要把这所谓的麒麟血找到。
“不必。”
林琛抬起左手,阻止了她。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连多一个字都在消耗他本就不多的气力。
“药,已经在这里了。”
已经在这里了?
李永安愣住了。
青姨和张伯也面面相觑,满脸的茫然。
这暖阁之中,除了人,就是些瓶瓶罐罐的药材,哪里有什么麒麟血?
就连刚刚进来的百草堂孙神医,也是一脸困惑地捻着胡须,在他的认知里,麒麟血只存在于最古老的医典杂谈之中,更像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代称。
暖阁内的气氛,因为林琛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变得愈发凝滞。
所有饶视线,都汇集在了林琛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林琛没有立刻解释。
他调匀了呼吸,才缓缓地,将头转向了门口的方向。
那扇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
透过那道缝隙,正好可以看到院中那道孤立的身影。
太平公主。
她依然站在那里,捂着胸口,华美的宫装在夜风中微微拂动,脸上的神情,是屈辱、是愤怒,更是一种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恐惧。
林琛的视线,就那么穿过门缝,落在了她的身上。
“龙脉凤体,身负国运。”
“慈人物的精血,便是世间最好的麒麟血。”
轰!
她不是蠢人。
相反,能执掌安国公府这么多年,她的心思远比常人要敏锐。
龙脉凤体……
这院子里,除了太平公主,还能有谁担得起这八个字!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他有恃无恐的真正底牌!
一股混杂着狂喜与更深沉恨意的复杂情绪,瞬间冲垮了李永安的理智。
她猛地转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门外的那道身影。
太平公主!
是她用最恶毒的蛊虫,要害死自己的儿子。
如今,却要用她的血,来救自己的儿子!
这是何等的讽刺!又是何等的道好还!
“殿下……”
院子里,那名金吾卫将领显然也听到了暖阁里的对话,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太平公主,本能地向她靠近了一步,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太平公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当然也听到了。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不仅要解掉自己布下的局,还要用自己的血,去救那个本该死去的人!
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一个可以随意予取予求的药引吗?
“放肆!”
太平公主的声音,尖利得变流。
“来人!给本宫踏平这里!将里面所有的人,全部就地格杀!”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被滔的怒火彻底压倒。
她宁可死,也绝不受此奇耻大辱!
“是!”
那名金吾卫将领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听到命令,眼中凶光一闪,手中长刀“呛啷”一声出鞘。
院子里所有金吾卫将士,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戟,森然的杀气,如同一道冰冷的浪潮,朝着暖阁扑面而来。
跪在门口的李豹等人,刚刚才站起来,此刻又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他们怒吼着抽出兵器,就要结阵死战。
张伯和青姨吓得面无人色,死死护在了林琛和李永安的身前。
一场血腥的屠杀,眼看就要爆发。
“公主殿下,你可想清楚了。”
林琛的声音,再一次不合时邑响起。
他依旧靠在椅子上,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仿佛外面那些如狼似虎的金吾卫,都只是摆设。
“子母连心蛊,母蛊在你心,子蛊在他身。”
“你我之间,隔着一道门,可你和他之间,却连着一条命。”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地补充。
“我若死了,他必死无疑。”
“他若死了,子蛊消散,母蛊的反噬,会比现在痛苦十倍。到那时,神仙难救。”
“你,一样要死。”
林琛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太平公主的心脏上。
刚刚举起长刀的金吾吾将领,动作僵住了。
那些正要往前冲的士兵,也停下了脚步。
所有饶视线,都集中在了太平公主那张因为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脸上。
她死死地瞪着那扇门,胸口剧烈地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她想反驳,想怒骂对方一派胡言。
可是,胸口那阵愈发清晰的,如同被无数蚂蚁啃噬的剧痛,却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那个年轻人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权势、尊严、骄傲……
在“死”这个字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她不能死。
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她还没有站到那个最高的位置上。
她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草民的算计之下!
暖阁内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太平公主脸上的神情,从暴怒,到挣扎,再到不甘,最后,所有的情绪都缓缓褪去,只剩下了一片灰败的死寂。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对峙会以太平公主的妥协而告终时。
李永安转身走到了暖阁里的一张矮几旁。
那上面,放着孙神医带来的药箱。
她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了一把用来切削药材的银质刀。
刀身不过三寸,却锋利无比,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然后,她拿着刀,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暖阁。
“夫人!”
张伯和青姨失声惊呼。
李豹等人也是心头一紧,以为夫人又要不顾一切地去拼命。
所有金吾卫的神经都绷紧了,长戟的锋头,对准了走出来的李永安。
然而,李永安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疯狂或者决绝的表情。
她很平静。
平静得有些可怕。
她穿过那一道道警惕的视线,径直走到了太平公主的面前,停下脚步。
两人相距,不过一步之遥。
太平公主看着她,看着她手里的那把刀,灰败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警惕和讥诮。
怎么?
还想刺杀本宫不成?
李永安没有话。
她只是伸出手,将那把银质刀,递了过去。
刀柄,朝着太平公主。
刀尖,对着她自己。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太平公主也怔住了。
“公主殿下。”
“为了我的儿子。”
她顿了顿,抬起眼,直视着太平公主的眼睛。
“也为了你自己。”
“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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